美國如何成為火雞之國——《華爾街日報》
Bee Wilson
插圖:露絲·格威利如果你想了解美國人與火雞之間深厚聯繫的極致體現,不妨看看電視晚餐。1952年,斯旺森是全球最大的火雞養殖商,在感恩節和聖誕節後積壓了大量未售出的火雞。為了處理這些滯銷禽肉,該公司推出了首批火雞電視晚餐,內含玉米麪包餡料和紅薯。當時有人懷疑美國人是否願意全年都吃烤火雞大餐,但上市第一年結束時,這種新型冷凍晚餐的銷量突破1000萬份。
今年的感恩節將考驗美國人對食用火雞的執着程度。禽流感給火雞產業造成重創,導致整羣火雞被撲殺。通常11月的新鮮整隻火雞銷量佔全年80%,但今年價格較去年上漲近一倍,某些規格的火雞已出現短缺。
但直覺告訴我,要想把火雞趕下感恩節餐桌,僅靠這些還遠遠不夠——如果作為一位擁有美國親戚的英國人,我被允許對此話題發表看法的話。2020年僅感恩節當天就消耗了約4600萬隻整火雞,而據全美火雞聯合會數據,超過90%的美國人會在感恩節晚餐中享用火雞。
1954年(左)和1994年的斯旺森火雞電視晚餐盒。照片:美聯社在美國人的飲食中,沒有什麼比感恩節火雞這樣被普遍抱怨卻又普遍食用的食物了。對絕大多數美國人來説,一隻巨大的烤火雞是節日盛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美食作家J. Kenji Lopez-Alt所寫:“年復一年,我們圍坐在節日餐桌旁,想着那隻火雞,就像想着我們的家人一樣:這是我們在享受美酒和餡餅之前必須忍受的事情之一。”
很少有菜餚像烤火雞這樣引發如此多的烹飪焦慮。自1981年以來,Butterball運營的火雞熱線一直在回答如何準備火雞的問題。熱線由經過培訓的人員接聽,他們能夠回答關於分割火雞的優點、如何在不使白肉變乾的情況下煮熟腿部、以及在烤制前是否值得醃製火雞等複雜問題。但顯然,最受歡迎的問題遠不止這些,簡單來説就是:我該如何解凍它?遺憾的是,如果你在週四早上打電話詢問,那就太晚了,因為答案是將它放在冰箱裏三到四天。
傳統是感恩節火雞不可或缺的主要原因,儘管你在互聯網上找到的關於火雞愛國品質的一些“事實”和引述完全是編造的。例如,本傑明·富蘭克林並沒有建議將火雞作為美國的國鳥,而不是禿鷹——儘管他確實稱讚火雞是“真正的美洲原住民”。
事實上,如今美國人均火雞消費量遠超其祖先,現代火雞本身也已演變成完全不同的禽類。首批歐洲殖民者確實食用過野生火雞,但那些體型較小、肉質粗糙的禽鳥與現今養殖火雞截然不同。美洲原住民用炙叉烤制這些美味禽鳥,1623年普利茅斯殖民地的清教徒似乎將其作為第二次感恩節晚餐的菜餚。但1623年既沒有幹火雞三明治也沒有火雞肉丸——這兩者都是戰後火雞產業為促進全年消費發明的產物。
美國農業部數據顯示,2021年人均火雞年消費量從2019年的16磅小幅下降至15.4磅。但這仍是驚人數量,相當於每人每月吃掉超過一磅。相比之下,1935年美國人均年消費火雞僅1.7磅,1970年也才8磅。
偶爾會有勇敢的先鋒者質疑感恩節火雞的主導地位,理由或是口感欠佳動物福利問題,或是主張"去殖民化"飲食。1980年代,幽默作家卡爾文·特里林曾發起個人運動,主張將國民感恩節菜餚從火雞改為培根蛋醬意麪。他的理由一是鍾愛這道意麪,二是"我每年感恩的事項之一,就是普利茅斯殖民地那些人不是我祖先"。
作家喬納森·薩弗蘭·福爾在2009年著作《吃動物》中提出,考慮到工業化火雞養殖的極端不人道,圍坐共享素食盛宴才更符合感恩節真諦。專家們屢屢預測火雞即將被素食替代品取代,比如豆腐小麥製成的素火雞)。確實素火雞近年銷量激增,2020年增長37%,但美國市場總規模約5000萬美元,與火雞超50億美元的市場相比仍相去甚遠。
我常想,即便沒有一隻巨大的火雞作為餐桌中心裝飾,假日大餐的美味程度也幾乎不會減損。餐桌上我最愛的食物大多是無肉的配菜:濃郁栗子香的餡料、黃油土豆泥、甜美的烤根莖蔬菜。
如果少了火雞,我最懷念的會是那些剩菜——尤其是火雞高湯,這是我全年都在期待的美味。我會把火雞骨架放進最大的湯鍋,加水或許再加些洋葱邊角料,慢慢燉直至湯色金黃,整個廚房瀰漫着温馨的蒸汽。我們通常用它來做麪條湯。正如芭芭拉·卡夫卡在她出色的烹飪書《烘烤:一門簡單藝術》中所寫,火雞高湯是"火雞最精華的部分,是優質雞蛋麪、剛煮好的米飯,或是當你獨自一人時(無論悲傷或快樂)水煮蛋的絕佳歸宿"。烤火雞或許有時令人失望,但火雞高湯永遠值得感恩。
此文曾以《美國如何成為火雞國度》為題發表於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