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霍姆斯因欺詐Theranos投資者被判逾11年監禁 - 《華爾街日報》

伊麗莎白·霍姆斯，Theranos公司的創始人，因欺詐投資者被判有罪，被判處超過11年監禁，為這位曾承諾徹底改變血液檢測的硅谷昔日神童的驚人隕落畫上句號。

美國地區法官愛德華·達維拉在聯邦法院宣佈了這一判決，他主持了對霍姆斯女士的審判，認定她在其血液檢測公司實施了長達數年的欺詐計劃。今年1月，陪審團裁定霍姆斯女士犯有四項罪名，即向投資者虛假陳述初創公司的技術、財務狀況和商業前景。

達維拉法官判處霍姆斯女士135個月，即11.25年監禁，並要求她於2023年4月27日自首。刑期長度處於政府量刑備忘錄中引用的十幾名類似罪行的白領罪犯所獲刑期的中游水平。

起訴霍姆斯女士的政府律師要求判處15年監禁、3年監督釋放以及8.04億美元的賠償，他們稱這是Theranos從後期投資者、某些商業夥伴和一位董事會成員那裏欺詐的金額。檢察官在一份法庭文件中引用了“霍姆斯女士謊言的墮落性”和她的“盲目野心”，稱這些將繼續對他人造成傷害。

38歲的霍姆斯女士在得知自己的命運前，向法庭發表了含淚的講話，表示她充滿悔恨，回顧過去，有許多決定她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我對自己的失敗感到崩潰，”她説。“過去幾年裏，我每天都為人們因我的失職而遭受的痛苦深感痛心。”

達維拉法官判處霍姆斯女士三年監督釋放，並表示將安排聽證會討論賠償事宜。

他對霍姆斯女士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讚賞，稱她在Theranos的動機並非獲取個人財富，並讚揚了她闖入男性主導行業的勇氣。“此案的悲劇在於霍姆斯女士才華橫溢，”達維拉法官説。

照片：比利·埃文斯霍姆斯女士的伴侶比利·埃文斯向負責量刑的法官提交的照片。照片：比利·埃文斯他表示，自己考慮了收到的來自風險投資家和企業家支持霍姆斯女士的信件，這些信件提醒他初創企業的失敗並不罕見。“但他們並不認可通過欺詐導致的失敗，”他説。“這些寫信者並未縱容虛假陳述和操縱行為。”

霍姆斯女士有14天時間對定罪提出上訴；她的律師將尋求讓她在上訴期間免於入獄。

在向法庭發表的聲明中，霍姆斯女士向Theranos的員工和患者道歉。

“我傾盡所有來建立我們的公司並挽救它，”霍姆斯女士説。“我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感到全身心的悔恨。”

前CEO的處罰細節宣讀完畢後，她在法庭上擁抱了父母和伴侶比利·埃文斯。她與埃文斯育有一子，目前正懷有第二胎。

霍姆斯女士的律師拒絕置評。其父母亦未發表評論。美國檢察官辦公室發言人未回應置評請求。霍姆斯女士離開法院時未接受記者採訪。

霍姆斯曾申請居家監禁和社區服務，刑期不超過18個月。其律師在求情書中將她描述為家中育有幼兒且懷有身孕的體貼朋友，強調監禁只會對其家庭和社區造成傷害。

提交獨立報告的緩刑官建議判處霍姆斯9年監禁，該報告為法官量刑提供參考。

美國量刑委員會數據顯示，根據Empirical Justice LLC諮詢公司分析，與霍姆斯經濟犯罪情節相似的罪犯中位刑期為16年。該研究涵蓋102名初犯，排除了與當局合作或認罪的被告——這些情況通常能減輕刑罰。霍姆斯未配合調查。

圖集：伊麗莎白·霍姆斯庭審紀實查看圖集

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社霍姆斯女士創立並執掌Theranos公司近15年，她鼓吹的技術方案號稱將徹底改變血液檢測行業。此案成為近年來最受矚目的刑事欺詐審判之一，而過去數十年間白領犯罪起訴率持續走低。

對她的起訴源於2015年起《華爾街日報》的一系列報道，這些報道對霍姆斯關於Theranos技術的宣稱提出質疑。這場傳奇催生了一本暢銷書、一部獲獎的Hulu劇集，還有一部籌備中的電影。

對於這位受硅谷"先裝後成"文化庇護的初創公司高管而言，此次判決堪稱標誌性結果——在這種文化中，創始人的願景與豪言往往最能吸引關注和資金。多年來，有人認為霍姆斯與那些偶爾誇大宣傳的初創公司創始人並無二致。

在Theranos案中，檢方證明霍姆斯的炒作與傲慢已超出可接受範圍：她聲稱未經證實的技術已可實際應用從而誤導投資者，並提供不可靠的檢測結果危害患者健康。

“對她的起訴、審判和定罪，很大程度上向硅谷傳遞了重要信號——區分誇大宣傳與實質性虛假陳述的界限。“紐約聯邦檢察官出身、現就職於科文頓·柏靈律師事務所的阿曼達·克萊默表示。

週五在法庭上，戴維拉法官表示，他已找到充分證據認定至少有10名Theranos投資者是欺詐行為的受害者，他們被詐騙的總金額達1.211億美元。其中包括新聞集團執行董事長魯珀特·默多克，該集團擁有《華爾街日報》。

“這當然是欺詐，“默多克在判決後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但我只能怪自己沒有多問些問題。我們這羣老男人被一個看似出色的年輕女子給騙了！真是丟人。”

其他Theranos投資者在判決後未回應置評請求或拒絕置評。私下裏，一些人此前曾告訴《華爾街日報》，他們將損失歸咎於自己而非霍姆斯女士，或對被她的説辭欺騙感到尷尬。

Theranos早期投資者、風險投資家馬克·奧斯特羅夫斯基表示，他認為霍姆斯女士並非蓄意欺詐。他説霍姆斯女士因吸引媒體關注和沉溺於自我炒作而自取滅亡。“如果她沒有登上那些（雜誌）封面，可能現在還在融資並經營着她的公司，“奧斯特羅夫斯基説。他15年前對Theranos的20萬美元投資曾一度升值至超過2000萬美元。

投資額較小但損失了六位數資金的Theranos投資者艾琳·萊佩拉表示：“我本來希望刑期能再長些，“但補充説"對11年已經相當滿意了”。這筆投資曾佔她投資組合的很大比重。

前僱員們表示，這次判決結束了霍姆斯女士多年來逃避責任的日子。

埃裏卡·張（Erika Cheung）曾是Theranos公司的實驗室工作人員，她對該公司技術提出的質疑曾遭到其律師的威脅。對於判決結果，她表示：“希望這能傳遞一個信號，鑑於科技行業對人們生活的影響，我們需要從承擔更多責任和問責開始。”然而，對她個人而言，她説：“這很悲哀。沒有贏家。本不必如此。”

張女士是最早對Theranos檢測安全性提出擔憂的人之一，她因此遭到私家偵探跟蹤，並因擔憂而辭職。

前Theranos員工舉報人泰勒·舒爾茨（Tyler Shultz）的父親亞歷克斯·舒爾茨（Alex Shultz）是霍姆斯女士宣判前唯一向法庭陳述的受害者。舒爾茨先生講述了她對他兒子的報復行為——泰勒也是《華爾街日報》相關報道的消息來源之一。霍姆斯曾僱傭私家偵探跟蹤他的家人。

“我兒子每晚枕下藏刀入睡，總擔心有人會在深夜殺害他，”舒爾茨告訴法庭，“我們很高興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霍姆斯在聽完舒爾茨的陳述後落淚。

達維拉法官根據美國量刑指南和案件事實認定的欺詐規模，與辯方建議的損失金額比政府主張的更接近。他同意辯方觀點，認為按政府建議將Theranos公司2013和2014年融資輪的所有投資者都視為受害者並不公平。他表示即使投資者支付過高對價，公司股票也並非毫無價值，必須考慮股票的實際價值。

關注此案的律師表示，霍姆斯女士的上訴可能需要數月甚至數年時間。她可能對法官駁回辯方異議採納的證據或陪審團不當行為的任何跡象提出質疑。律師稱目前尚未出現陪審團不當行為的跡象，且法官對雙方論點與請求均予以包容。本月早些時候，達維拉法官曾舉行聽證會審議霍姆斯重審動議，但最終駁回了她的請求。

19歲在斯坦福大學就讀時創立Theranos的霍姆斯宣稱，其初創公司的專利指尖採血檢測設備可取代傳統大號針管與大量採血，以低廉成本快速完成200多項健康檢測。公司巔峯期估值超90億美元，在當時風投支持的初創企業中位列第十。

霍姆斯在庭審中作證稱她持有公司50%股份，賬面價值約45億美元。憑藉其營銷才能及華盛頓政商名流組成的董事會，Theranos從投資者處募集約9.45億美元。

長達數月的庭審揭露了截然不同的真相。該公司專利設備僅能完成12類患者檢測，且結果不可靠。實驗室中，Theranos秘密使用其他公司的商用設備處理絕大多數血檢，部分設備還被違規改裝以適配微量血樣。

陪審團在審判中獲悉，霍姆斯女士偽造了提供給沃爾格林博姿聯合公司美國藥店部門等投資者和合作夥伴的報告，未經輝瑞等大型製藥公司許可擅自添加其標識。檢方當庭展示文件內容如何被刪改，部分投資者證詞稱這些篡改使報告看似是正面驗證文件，實則不然。

儘管Theranos問題重重，霍姆斯與其副手兼前男友拉梅什·“桑尼”·巴爾瓦尼仍向投資者展示年度收入預測——某次宣稱將達9.9億美元（實際僅50萬美元），並吹噓與軍方合作在醫療救援直升機配備Theranos設備。庭審證據表明該合作。

據政府文件顯示，投資約500萬美元的克雷格·霍爾在致法院信中寫道：“伊麗莎白·霍姆斯就通過軍事合同拯救士兵生命一事欺騙了我。簡言之，其行徑令人作嘔且違背美國精神。“他主張嚴判。

馬克·瓦塔貝迪安對本文有貢獻。

致信希瑟·薩默維爾，郵箱：[email protected]；克里斯托弗·韋弗，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霍姆斯獲刑逾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