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日本版畫中的自然之美 - 《華爾街日報》

去年，葛飾北齋那幅幾乎無處不在的作品《神奈川衝浪裏》（更廣為人知的名稱是《巨浪》）的一幅版畫在拍賣會上以160萬美元成交，創下了這位藝術家的拍賣紀錄。而在19世紀30年代作品誕生時，江户（現東京）的一幅木版畫價格僅相當於一碗麪條。這些為大眾市場批量生產的平價畫作，將日本的標誌性景觀和自然奇觀帶給渴望通過藝術家視角體驗它們的觀眾。

12月3日俄勒岡州波特蘭藝術博物館開幕的新展《人/自然：日本風景版畫150年》，將呈現約70件此類作品——從《巨浪》等19世紀經典之作，到20世紀末日本與太平洋西北部藝術家的版畫創作。“人類的想象力始終被自然與風景塑造，“策展人海倫·斯威夫特表示，“但反之亦然。”

風景題材在日本版畫中出現較晚，直到19世紀初才興起——遠晚於歌舞伎演員、相撲力士等主題肖像畫吸引公眾目光的時期。得益於數百年動盪後迎來的長期和平，19世紀初日本國內旅行活動激增，讀者們如飢似渴地閲讀着描繪旅途冒險的虛構故事。

“歌川廣重的《東海道五十三次》（1833-34年）‘堪稱描繪這條幹道的里程碑式系列作品’，斯威夫特女士指出。該系列不僅成就了藝術家的職業生涯，更引發民眾對東海道經久不衰的迷戀——這條沿着日本東海岸連接京都與江户的交通要道，常年車馬喧囂、維護精良。“觀賞這些版畫就如同與畫中人同遊，“斯威夫特女士説，“尤其當你是個困居城市的’扶手椅旅行者’時。”

展覽在一個聚焦高速公路與橋樑的展區中展出了來自東海道系列及其他相關作品，這些基礎設施對流動的民眾至關重要。三位不同藝術家描繪了17世紀的金帶橋，這是一座建於1673年、位於巖國市的石木結構五拱橋。在《足利行道山雲懸橋》（約1834年）中，葛飾北齋描繪了一座想象中的橋樑，其雲霧繚繞的路徑蜿蜒伸向平流層。

多數日本版畫以主題系列形式出版，這種精明策略促使藏家爭相購買新作以完成收藏。傳統版畫製作技藝精湛且費時耗工，不僅需要出版商和藝術家，還需雕刻師將畫作轉化為可印刷的木版，以及負責實際印刷的技師。每種顏色都需單獨雕刻木版，複雜作品常需十二塊以上。

葛飾北齋1833-34年系列《諸國瀑布巡禮》中的一幅版畫。圖片來源：波特蘭藝術博物館湛藍天空與水體構成許多風景版畫的主調，尤其在1830年代後，隨着普魯士藍等歐洲顏料的引進，色彩飽和度顯著提升。斯威夫特女士指出，在《諸國瀑布巡禮》（1833-34）系列中，葛飾北齋通過多層次藍色運用"成功賦予每處瀑布獨特個性”，每幅作品中水流下瀉的形態皆不相同。

近一個世紀後，川瀨巴水的《白馬嶽朝日峯》（1924年）運用濃郁的藍色描繪天空與遠山。在展覽的日本富士山專題展區，牧白的《富士山-12》（1989年）以高飽和色彩和近乎抽象的形態呈現這座標誌性山峯。

展覽尾聲通過葛飾北齋1850年代系列《名所江户百景》的多幅作品，展開對自然與都市生活的宏大敍事。“他的畫面永遠存在自然元素，“斯威夫特女士指出，這些元素常構成視覺焦點——如《深川洲崎十萬坪》（1857年）中盤旋老鷹的弧形羽翼。

後期版畫反映了日本急速的現代化進程。笠松紫浪1930年代的兩幅作品初看極易誤認為照片，相機般的構圖與青調色調令人想起藍曬工藝。最震撼人心的或許是記錄1923年關東大地震（摧毀東京的災難）的系列版畫，這些1924年採用傳統技法創作的作品呈現了另一種風景：糾纏倒塌的電線、破碎的路燈、扭曲的橋樑與傾頹的建築。

美國西北太平洋地區的雷尼爾山、胡德山等景觀是展覽的重要組成。日本藝術家關野準一郎1971年的版畫《俄勒岡之海》用從海藍到鈷藍的漸變色描繪海岸線。“當地人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令人震撼，“波特蘭美術館亞洲藝術策展人珍妮·肯莫茨指出。斯威夫特女士補充道，對許多俄勒岡人而言，“胡德山就像富士山"般具有象徵意義。

出現在2022年11月19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探索日本版畫中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