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民間英雄》評論：波·傑克遜的非凡傳奇 - 《華爾街日報》

博·傑克遜與奧本大學隊友，約1985年。圖片來源：奧本大學最近，我和幾位朋友互發短信，分享各自最喜愛的無關緊要卻堪稱標誌性的體育瞬間。多年來，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持續提供着這類素材。比如外野手何塞·坎塞科那個著名的失誤——他接高飛球時判斷錯誤，球砸中頭部後彈過圍牆形成本壘打；還有春訓賽中，以火球聞名的左投手、名人堂成員蘭迪·約翰遜（意外地）將一隻闖入快速球軌道的鳥兒擊得羽毛四散。

但最令我難忘的，是博·傑克遜某次三振出局後，像青少年考砸代數後折斷鉛筆那樣，徒手將球棒在腿上劈成兩截。（當然，傑克遜在職業生涯中多次上演這招，後來也有球員效仿。）

傑克遜毀壞裝備的驚人舉動，完美詮釋了《最後的民間英雄：博·傑克遜的生活與神話》的主題——傑夫·珀爾曼為這位雙棲體育奇才撰寫的傳記充滿激情，書中指出博·傑克遜擁有"體型、速度、力量與激情的無匹結合"（珀爾曼原話），其超人體質令觀眾震撼。曾為羅傑·克萊門斯、沃爾特·佩頓等撰寫傳記的珀爾曼（這是他第九部著作）透露，書名源自某體育記者的評價：傑克遜是"最後一位無需多角度鏡頭輔助（或困擾），僅憑不可思議的壯舉就成為傳奇的運動員"。

他的天賦是上天賜予的，對他而言實屬幸運，因為這些才能使他得以逃離阿拉巴馬州貝塞默市那段悲慘的青少年時光。1962年，他作為十個孩子中的第八個出生，原名文森特·愛德華·傑克遜。年少時的貧困——他有時穿着襪子卻光着腳去上學——加上令人難堪的口吃，使他被同齡人嘲笑，老師也認為他愚鈍。因此，文森特行為不端到近乎犯罪的程度也就不足為奇了：他向汽車（和人）扔石頭，偷自行車，欺負同學，恐嚇成年人。人們有充分的理由害怕他：傑克遜先生13歲時，曾和一羣男孩翻過柵欄闖入鄰居的院子，用棍棒打死了數量不詳的公豬——野豬，以此取樂。正如珀爾曼先生所解釋的那樣：“Boar hog（公豬）這個詞，發音時就像它拼寫的那樣。但用濃重的阿拉巴馬口音快速説出來時，就更像bo hog了。簡稱Bo。”於是就有了這個傑克遜欣然接受的綽號。

在麥克阿多里高中的預備生涯中，關於傑克遜先生的談論變得如同傳奇一般，他在橄欖球（比賽後一位報社記者寫道：“博·傑克遜在布魯克伍德做了除了挖一噸煤之外你能想到的一切”）、棒球（一位大聯盟球探説：“我在這裏看到這個球員，我不知道他是個男孩還是個男人”）和田徑（一位對手十項全能運動員説：“博·傑克遜比我們強。就是這樣，沒什麼可爭論的”）方面都表現出色。

在奧本大學，傑克遜先生在這三項運動中都表現出色，並作為跑衞在1985年贏得了海斯曼獎。次年春天，坦帕灣在NFL選秀中以第一順位選中了傑克遜先生，但他選擇了堪薩斯城皇家隊的外野位置，皇家隊也選中了他。1987年，洛杉磯突襲者隊在第七輪冒險選中了傑克遜，很快，他就在棒球場和橄欖球場上大放異彩，並因此啓發了耐克廣告活動“Bo Knows”，這證明了傑克遜先生的全能偉大。可惜的是，1991年NFL季後賽中一次毀滅性的髖部受傷結束了他的橄欖球生涯，並在三年後導致他從棒球界退役。但在他過於短暫的職業生涯中，他在全明星賽首次上場擊球時就打出了本壘打（並因此被評為該場MVP），在四個NFL賽季中有三個賽季完成了最長的進攻跑動。他也是唯一一位同時入選棒球全明星隊和橄欖球職業碗的球員。

若由筆力稍遜的作者來寫，珀爾曼先生以孩子般的天真驚歎講述主人公傳奇經歷的方式，或許會顯得甜膩做作。但這位作家熾熱的激情，為描述傑克遜先生的擊球或外線跑動注入了超強能量——這些場景常以誇張筆法呈現，既帶着清醒的自我認知，又透着令人會心一笑的俗趣。且看珀爾曼對傑克遜在奧本大學時一記本壘打的描寫：“球飛越體育場後方雙車道馬路時仍在攀升。越過圍欄後八十英尺高的松樹林時仍在繼續上升…根據重力定律，該球有96.7%的概率落在了地球某處，極可能就在阿拉巴馬州境內。不過，這一點始終未獲證實。“讀者還應注意珀爾曼那些偶爾出現、往往令人捧腳的註釋。據他統計，這位以執着聞名的作家為本書採訪了逾700人：朋友、教練、隊友、對手、同行記者乃至球童。

唯一未接受珀爾曼採訪的正是傑克遜本人。得知傳記計劃後，他來電錶示祝福卻拒絕參與，並告誡珀爾曼這項任務有多艱鉅。事實確是如此——儘管作家大量參考了傑克遜1990年與體育記者迪克·沙普合著的自傳（及沙普的研究資料）。《最後的民間英雄》刻畫的這位超級巨星，其場下形象與場上表現同樣令人難以捉摸。

傑克遜的行為動機始終如霧裏看花；名利似乎對他無足輕重，對訓練的漠視更顯露出他對探索自身極限的冷淡。他可能刻薄小氣，曾羞辱記者，還向一位前隊友收取簽名費。但他也有温情時刻，比如對一位患白血病的10歲男孩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深切關懷。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刻意保持鄉下小夥形象——宣稱但凡可能寧願去打獵釣魚——的男人，遠比表象複雜得多。

或許更大的問題在於，為何我們首先需要民間英雄。毫無疑問，目睹凡人之軀如神明般表現——無論是像傑克遜先生那樣接球后徑直躍上外場圍牆，擲出320英尺遠傳完成刺殺，還是碾過知名防守球員達陣得分——總能帶來無可辯駁的悸動。但正如我與朋友們的短信對話所示，這種魅力同樣源於交換故事時獨特的人際聯結，而體育正提供了無數個讓我們產生共鳴的瞬間。博也深諳此道，他對珀爾曼先生説：“人人都想寫本關於博的書。“珀爾曼承認或許並非人人如此，但肯定有大批讀者會想閲讀這本出色的傳記。

格雷比爾先生是南衞理公會大學歷史學教授，威廉·P·克萊門茨西南研究中心主任。

刊載於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無所不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