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同住、共事，也一同損失了數十億美元：深入山姆·班克曼-弗裏德註定失敗的FTX帝國內部——《華爾街日報》

巴哈馬拿騷——山姆·班克曼-弗裏德的3200億美元加密貨幣交易帝國在上週一場轟然崩塌的破產中覆滅，憤怒的客户、加密貨幣信徒和硅谷大佬們不禁追問：一個前景如此光明的企業為何會瞬間崩盤。

逐漸浮現的真相表明，FTX並非單純被競爭對手擊垮，也非因交易失誤或今年加密貨幣價格持續下跌所致。相反，它長期處於混亂狀態。根據法庭文件、向銀行展示的公司資產負債表以及對員工和投資者的採訪，該公司從創立之初就是企業實體、客户資產與班克曼-弗裏德本人之間無序的聚合體。無人能確切説明資產歸屬。檢方正着手調查其倒閉事件。

據負責接管FTX破產程序的聯邦法院文件顯示，班克曼-弗裏德旗下企業既無會計部門，也無正常運作的人力資源部門。公司資金被用於購置房產，但未留存記錄。甚至連員工名冊都不存在，更遑論僱傭條款。破產文件顯示，某實體未償還貸款中，班克曼-弗裏德個人至少借款10億美元，其核心副手借款5.43億美元。

FTX及其關聯公司高管們的生活同樣界限模糊。十人共同居住在巴哈馬高檔度假村一套價值3000萬美元的頂層公寓中辦公生活。 工作時間嚴苛到近乎折磨，工作與娛樂的界限難以區分。據前員工透露，班克曼-弗裏德高層團隊中戀愛關係普遍，興奮劑使用亦不鮮見。

30歲的班克曼-弗裏德先生保持着瘋狂的工作節奏，每天在六塊屏幕間切換，僅靠幾小時睡眠支撐。據前員工透露，他一度與28歲的阿拉米達研究公司(Alameda Research)首席執行官卡羅琳·埃裏森有過戀情。

埃裏森女士曾在推特發文稱：“沒有什麼比定期服用安非他命更能讓你體會到普通非藥物干預的人類體驗有多愚蠢。“埃裏森女士的律師拒絕置評。

在外界眼中，班克曼-弗裏德是加密貨幣王國的市長，肩負着讓立法者、投資者和愛好者相信他構建了一種新型金融體系的重任。他敦促國會和監管機構批准其加密貨幣交易模式。他表示，在其加密貨幣交易所FTX上，頭寸和風險由計算機交叉核驗，算法會在毫秒級響應以防止不良交易波及損害其他客户。他在推特上譴責競爭對手的操作方式，稱其不安全。

FTX總部位於巴哈馬新普羅維登斯島拿騷市中心。圖片來源：LEVI MANDEL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FTX曾在巴哈瑪度假村內的"游泳豬"餐廳為員工舉辦派對活動。照片：LEVI MANDEL為華爾街日報拍攝但在幕後，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自己卻在冒巨大風險。儘管他公開表示Alameda只是交易所的普通用户，該公司卻通過其他用户無法獲得的信貸購買了價值80億美元的初創公司股份。這些資金中大部分屬於FTX的客户，很可能已經損失殆盡。

FTX的迅速崩潰——從典範到破產僅用了一週多時間——再次引發了關於加密貨幣的可行性、其不受監管的狀態以及為何如此多富有的投資者被誤導如此之久的問題。近年來，投資者已向數字貨幣投入了數千億美元。穩重的金融機構也終於開始參與其中。

被指派指導班克曼-弗裏德先生的公司度過破產的高管表示，FTX的事務狀態是他在長達數十年的職業生涯中見過的最大的爛攤子，其中包括處理安然公司的會計醜聞。在一份法庭文件中，他表示該公司的數字資產記錄似乎大多缺失或不完整；在許多情況下，他無法找到相關的銀行賬户。

在上週的破產文件中，一家總部位於肯尼亞的匯款公司被列為FTX的實體。這讓其CEO伊麗莎白·羅西耶洛感到驚訝。

在2021年的一份財務報告中，FTX表示已同意以約2.2億美元收購她的公司。但FTX從未執行。羅西耶洛女士表示，從未有過任何價格的協議。“我們本將成為他們在非洲的獨家合作伙伴，”她説，僅此而已。

“從海外系統完整性受損和監管疏漏，到權力高度集中於極少數經驗不足、手段稚嫩且可能已受操控的個人手中，這種局面前所未有，”約翰·J·雷三世在法庭文件中表示。

要徹底釐清FTX崩盤真相可能還需數月，但通過覆盤該公司運營模式及高管行為可以清晰看出，其精心打造的公眾形象——由頂尖量化精英團隊運用數字化風控手段的金融科技先鋒——不過是海市蜃樓。

班克曼-弗裏德將客户資金遭挪用歸咎於混亂的財務記錄和突如其來的擠兑潮。

“我很抱歉。這是最關鍵的。“他在11月10日發推文稱，“我搞砸了，本該做得更好。”

天之驕子

班克曼-弗裏德兼具狂妄與謙卑的特質令加密圈和達沃斯精英為之傾倒。這位蓬頭垢面的《英雄聯盟》玩家穿着破舊T恤、睡在豆袋椅上，卻吸引投資者向他的公司注入數十億美元。作為斯坦福大學兩位知名教授培養的精英，他深諳高知階層的話語體系。

與多數初創企業不同，FTX似乎通過每日數十億美元的加密交易抽成獲得穩定收益。班克曼-弗裏德也異於其他加密創始人，他宣稱斂財只為散財，奉行"有效利他主義"理念。他曾遊説立法者規範詭譎的加密市場。

班克曼-弗裏德的商業帝國曾被視為中流砥柱。FTX在獲得紅杉資本、安大略教師養老金計劃等機構約20億美元投資後，賬面資金看似極為充裕。

然而據銀行家透露，去年年底，該公司開始向巴哈馬銀行提出一項不尋常的提議：將現金存入FTX的加密貨幣借貸平台，以換取高達12%的利息。

2021年4月拍攝的山姆·班克曼-弗裏德。這位蓬頭垢面的《英雄聯盟》粉絲穿着超大T恤，睡在豆袋椅上，投資者向他的公司投入了數十億美元。照片：《華爾街日報》的Anthony Kwan然後，在5月份，加密貨幣市場崩盤，拖垮了幾家加密貨幣公司。班克曼-弗裏德先生扮演了白衣騎士的角色。

FTX和交易公司Alameda提供了數億美元的信貸來支撐一家陷入困境的貸款機構BlockFi，並進行了一次不成功的競標，試圖阻止貸款機構Voyager Digital破產。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的英勇行為被比作約翰·皮爾龐特·摩根的私人救助，後者幫助結束了1907年的恐慌。

“確實有一些較小的公司承擔了重大且不負責任的風險，導致它們陷入困境，”他在7月份告訴《華爾街日報》。

沒有界限

在幕後，交易公司Alameda和交易所FTX之間的糾纏程度遠超外界想象。

一位潛在投資者對兩家公司之間似乎缺乏界限感到擔憂。亞歷克斯·帕克於2018年12月在香港Upper House酒店49層的Cafe Gray Deluxe首次見到班克曼-弗裏德先生。

當時作為專注加密貨幣的風投公司蜻蜓資本管理合夥人的帕克先生，正考慮投資阿拉米達。他被這位不修邊幅的創始人吸引——對方遲到了20分鐘，穿着短褲和T恤姍姍來遲。

長達數月的盡職調查揭露了阿拉米達在2018年4月因交易失誤損失超1000萬美元的事實。帕克表示，蜻蜓資本是在與阿拉米達交易員交談後才得知該虧損，該公司提供的財務報表時間範圍不足以顯示這一情況。當被問及損失時，班克曼-弗裏德顯得漫不經心。“我們當時就覺得，這種冒險行為相當魯莽，“現為Hack VC管理合夥人的帕克説道。

談判破裂的導火索是班克曼-弗裏德透露阿拉米達正在開發後來成為FTX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卻只想用蜻蜓的資金支持阿拉米達，而非新項目。“阿拉米達與FTX是捆綁關係，“帕克表示，“提議用我們的投資資金去扶持他的新業務，損害我們投資對象的利益——這讓我們感到非常不快。”

班克曼-弗裏德常聲稱阿拉米達遵守與FTX上其他交易者相同的規則。“沒有任何一方擁有特權訪問權限，“他在7月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表示。

他長期推崇FTX"風險引擎"的優勢，這個系統能追蹤交易者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加密貨幣中的押注。如果某筆交易出現虧損，系統會要求追加保證金。若交易者未能及時補足賬户，FTX將清算其資產。

然而，根據法庭破產文件顯示，阿拉米達公司享有一項"秘密豁免權”，使其能在特定情況下避免清算。文件未具體説明豁免條款的細節。

這種特殊地位使阿拉米達實質上積累了80億美元FTX債務。《華爾街日報》查閲的11月7日FTX財務文件顯示，其中大部分資金用於收購初創公司股權和難以快速變現的冷門數字貨幣。

文件表明，2021年8月至2022年4月期間，阿拉米達斥資11億美元收購Genesis Digital Assets股權。Genesis Digital等比特幣礦企近月市值暴跌。

阿拉米達還投資了人工智能初創公司Anthropic，該公司由有效利他主義運動追隨者於去年創立。Anthropic新聞稿稱，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與FTX高管團隊主導了該公司5.8億美元融資輪。但文件顯示實際投資資金來自公司款項。

根據文件，阿拉米達還向支持FTX的風投基金注資，包括向紅杉資本運營的兩隻基金投資2億美元，向Paradigm運營基金注資2000萬美元。

文件指出，在崩盤前，阿拉米達與FTX對其風投和加密資產的總估值超過50億美元。

FTT代幣價值幾何？

班克曼-弗裏德的交易公司與交易所命運還有另一重深度綁定。據《華爾街日報》獲得的財務文件，阿拉米達高度依賴其持有的FTT——這是FTX交易所2019年發行的加密貨幣。

人類賦予物品價值的歷史由來已久。畢竟，一張美元鈔票本質上只是一張紙。但其價值源於數百年來形成的傳統與共識、法律與實踐。加密貨幣將這一過程壓縮為一次按鍵操作：用幾行代碼創建加密代幣，賦予其名稱，並讓人相信它值10美元。如果你持有十萬枚這樣的代幣，理論上你就擁有了價值百萬美元的資產。

加密貨幣投資者將FTT代幣視為類似FTX的股票，隨着FTX成長為全球最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之一，其價值也隨之飆升。

Alameda持有現存FTT的絕大部分份額。根據文件顯示，在倒閉前，Alameda對其持有的FTT估值為55億美元。

這些代幣賦予了Alameda一種超能力：該公司可以將其持有的FTT作為抵押品，借入其他代幣來為其交易策略提供資金。

這一策略存在一個重大缺陷：如果FTT價格暴跌，Alameda的資金來源就會枯竭。

文件還列出了Alameda持有的50億美元血清代幣和17億美元索拉納代幣，這些代幣有時被稱為"Sam幣”，因為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在推廣它們中扮演了重要角色。Alameda於2020年創建了血清代幣，而索拉納則由一家獲得Alameda支持的初創公司推出。FTX在其交易所上市了這些代幣，使其在加密貨幣投資者中獲得可信度並助推其價格上漲，同時Alameda將這些代幣的價值計入其資產負債表中的資產。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最引以為豪的一筆交易幫助他自己的船免於沉沒。據知情人士透露，進入夏季時，BlockFi持有價值數億美元的FTT作為貸款抵押品。如果這家貸款機構倒閉，這些代幣的清算將導致FTT崩盤。FTX向BlockFi提供了4億美元的循環信貸額度，使其得以維持運營。

“BlockFi並不知曉或參與FTX及其交易對手的任何不當商業行為，”一位女發言人表示。

6月6日，當裁員潮席捲加密貨幣行業時，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在推特上發文稱，FTX將“在其他公司裁員時繼續擴張”。

知情人士透露，當月晚些時候，FTX在沒有公開聲明的情況下裁減了約20名員工，主要集中在巴哈馬。他們表示，FTX要求部分員工簽署保密協議。

遊戲愛好者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後，在高科技交易公司Jane Street開始了職業生涯。閒暇時，他和一些同事玩測試智力的遊戲，比如雙人快棋Bughouse chess——四人分兩組在兩塊棋盤上進行的快節奏變種象棋。

他於2017年創立Alameda，兩年後成立FTX。該交易所專營永續期貨、槓桿代幣和期權等另類投資產品。這些被美國監管機構禁止向本國公民開放的市場，允許交易者通過槓桿進行高風險押注。

在香港短暫停留後，班克曼-弗裏德和FTX於2021年遷往巴哈馬，以利用該島國對加密貨幣友好的監管制度。

據當地人士描述，在這個80平方英里的新普羅維登斯島上——金融精英們眼中的小眾俱樂部——FTX的入駐引發了轟動。該公司迅速購置了高端房地產。

當地居民表示，他們對能參與這場新興產業浪潮感到興奮。巴哈馬總理菲利普·戴維斯在多次公開演講中表示，希望FTX能助力該國成為加密世界的樞紐。一位巴哈馬籍FTX員工透露，今年早些時候公司開放員工持股時，不少人自掏腰包花費數千美元認購股份。

據知情人士透露，FTX斥資數千萬美元購置房產，將部分海濱度假區改造為公司延伸區域。這些人士表示，該度假村為方便FTX員工，特設24小時營業餐廳。

2021年FTX為利用巴哈馬對加密貨幣友好的監管政策遷至該島國。圖片來源：LEVI MANDEL/華爾街日報### 融資實力

2021年硅谷陷入全面加密狂熱。Coinbase Global Inc.直接上市首日市值即突破650億美元創下紀錄。PitchBook數據顯示，2021年上半年風投機構向加密及區塊鏈初創企業注資超90億美元，近乎2020年全年投資額的三倍。

FTX從未經歷初創企業常見的虧損階段。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財務報表，該交易所在首個完整運營年度（2020年）即實現8990萬美元營收，運營利潤達1440萬美元。負責FTX破產重組的高管Ray先生在法律文書中表示，對公司既往財務報表存疑。

知情人士稱，Bankman-Fried先生能單方面決定交易條款。其中一位人士透露，某家投資機構被告知需在一週內決定是否參與投資，當該機構要求查看FTX資產負債表詳情時，這家初創企業拒絕提供。

潛在投資者表示，與那些四處籌錢的典型創始人相比，班克曼-弗裏德顯得興趣缺缺。他經常將決策權交給另一位高管拉姆尼克·阿羅拉，自己則轉向處理其他事務。

據紅杉資本九月發佈在其官網（後已刪除）的FTX專題文章披露，在向這家投資過硅谷多家巨頭的風投機構進行融資路演時，班克曼-弗裏德竟同時在玩《英雄聯盟》遊戲。

短短七個月內，數十家投資機構像羊羣般蜂擁而至，向這家全球最炙手可熱的初創企業豪擲約20億美元。

揮金如土

班克曼-弗裏德向民主黨政客捐贈數百萬美元，並資助包括應對氣候變化和治癒熱帶疾病在內的多項事業。他更深地投身於有效利他主義運動。

FTX不惜重金招攬新客户。去年該公司同意支付1.35億美元，在19年內將logo印在邁阿密熱火隊的主場籃球館上。

這筆交易似乎將FTX推向了美國企業界的頂級梯隊。隨後又接連贊助了F1賽車隊、國際象棋錦標賽、電子競技組織及其他NBA球隊。

其廣告代言人陣容包括湯姆·布雷迪和斯蒂芬·庫裏等體壇巨星。多數廣告傳達的信息是：加入加密熱潮無需理解技術原理，只需下載FTX應用。

在一則廣告中，退役的波士頓紅襪隊重炮手大衞·奧蒂茲正看電視比賽時接到電話。

“你要進軍加密貨幣領域？和FTX一起？斯蒂芬和湯姆也加入了？”奧爾蒂斯先生説，“哦，那我也加入，兄弟。”

裂痕初現

今年的加密貨幣崩盤給硅谷潑了一盆冷水。但班克曼-弗裏德先生需要更多資金。他還想再籌集10億美元，用於收購受挫的加密貨幣初創公司，並鞏固他對該行業的控制權。

據兩位與班克曼-弗裏德先生交談過的投資者透露，他向潛在投資者描繪了一幅宏偉的藍圖，提出了收購Robinhood Markets Inc.的想法。

但他在硅谷碰壁了。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轉而求助於資金充裕的中東主權財富基金。在上個月的沙特未來投資倡議大會上，他與公共投資基金（Public Investment Fund）的官員會面，並向他們推銷公司。之後，他飛往阿布扎比，尋求該酋長國財富基金的投資。

他空手而歸。

島上未來FTX大樓的規劃選址。圖片來源：LEVI MANDEL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班克曼-弗裏德帝國的第一道裂痕出現在11月2日，當時加密貨幣網站CoinDesk發表了一篇文章，詳細介紹了阿拉米達財務文件的泄露副本。文件顯示，這家交易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因價值數十億美元的FTT和各種“Sam幣”而膨脹。

阿拉米達的埃裏森女士在推特上表示，泄露的資產負債表僅反映了“我們公司實體的一部分”，但損害已經造成。

CoinDesk的報道引起了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Binance）的億萬富翁負責人趙長鵬的注意。幣安是FTT的重要持有者，持有超過5億美元的代幣。

11月6日，趙長鵬在推特上表示，幣安將出售其FTT持倉，此舉可能導致價格暴跌。儘管許多觀察人士認為這一舉動源於他與班克曼-弗裏德長期以來的競爭，但趙長鵬表示，他是在保護幣安免受持有流動性不足代幣的風險。

埃裏森在推特上表示，她的公司願意以每枚22美元的價格“欣然”收購全部FTT代幣。一位知情人士稱，幣安就這一提議聯繫了她，但未收到回覆。

趙長鵬的幾條推文引發了FTX的擠兑潮。11月6日週日，這家加密貨幣交易所遭遇了約50億美元的提款衝擊。

如果FTX像傳統經紀公司那樣管理客户資金，就會將其與其他業務分開。

但知情人士表示，FTX已將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客户資金借給Alameda以彌補其負債。

班克曼-弗裏德對有關FTX故意將客户資金借給Alameda的報道提出異議。在Vox週三發佈的一條短信交流中，他將此歸咎於“混亂的會計”，並補充説：“直到幾周前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些隱藏的貸款使得大量提款成為致命一擊。班克曼-弗裏德在11月7日的一條已被刪除的推文中寫道：“FTX沒問題。資產沒問題。”但在幕後，他正急於尋找一位資金雄厚的投資者來填補漏洞。據知情人士透露，他曾聯繫競爭對手加密貨幣交易所Coinbase和Kraken，但這些討論無果而終。

他被迫向他的對手幣安求助。

據知情人士透露，11月7日晚，趙長鵬在迪拜的辦公室裏正為即將在巴厘島舉行的全球領導人會議演講修改筆記時，通過加密通訊應用Signal收到了班克曼-弗裏德的消息。這位FTX首席執行官向他的競爭對手錶示祝賀，並稱幣安是FTX的完美買家。

11月8日上午，班克曼-弗裏德向他的團隊發送了一條消息。他為混亂道歉，並感謝他們的努力。

“很明顯，遊戲結束了，”曾在FTX擔任高級營銷專家的納撒尼爾·惠特莫爾説。

當天上午，幣安宣佈了一項不具約束力的收購FTX的協議。這一消息震驚了那些相信班克曼-弗裏德願景的投資者，也讓他的員工們感到震驚，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對FTX的問題一無所知。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幣安高管仔細審查FTX的賬目時，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混亂的局面。此外，需要填補的漏洞越來越大：FTX最初估計為20億美元，然後是50億美元，最後超過80億美元。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談判進行期間，FTX的許多律師辭職，這是公司員工大規模離職的一部分。

11月9日，班克曼-弗裏德向幣安發消息詢問最新情況：“嘿，各位，我們仍然非常興奮能與你們合作。我們顯然看到了很多公開報道聲稱有泄露，但我們顯然不知道這是否屬實。我們希望能從你們那裏得到明確的答覆。”

三分鐘後，趙先生給FTX首席執行官回覆道：“Sam，很抱歉，我們無法繼續這筆交易。問題實在太多了。CZ。”

餘波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急忙向其他投資者籌集資金，這些投資者追問客户資金的下落。在11月9日的一次通話中，他告訴潛在投資者，FTX收到了價值160億美元以各種加密貨幣計價的客户資產，並將其中超過一半借給了Alameda。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斟酌着用詞：“存在一個…一個…一個…我們姑且稱之為大約80億美元的保證金頭寸規模，很快就會達到我們沒有足夠流動資產來滿足提款要求的臨界點，“根據《華爾街日報》聽到的通話錄音，他這樣告訴潛在投資者。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11月9日與Alameda員工的視頻會議上，首席執行官埃裏森女士道歉並表示她讓員工失望了。

知情人士稱，埃裏森女士表示，她、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和另外兩名FTX高管知道將客户資金轉給Alameda的決定。

據知情人士透露，許多Alameda員工對這些披露感到震驚，第二天就辭職了。

一位前同事表示，戴着大框眼鏡的埃裏森女士以與志趣相投的人交往而聞名。但該人士稱，在高壓力交易情況下，她往往會變得沉默，可能會被那些聲音更大、外表更自信的同事壓倒，尤其是班克曼-弗裏德先生。

11月10日，《華爾街日報》報道稱，FTX挪用了客户資金來支撐Alameda。加密貨幣社區開始強烈反對FTX的首席執行官，他在社交媒體上被稱為“騙局銀行擠兑欺詐”。

“我真的在努力控制我的憤怒，”Kraken首席執行官傑西·鮑威爾在推特上寫道。“這不是關於目標而未能實現。這是關於魯莽、貪婪、自私、傲慢、反社會行為，這些行為導致一個人為了個人利益，冒險毀掉這個行業十年來辛苦取得的進步。”

次日，FTX申請破產。

其崩潰震動了加密貨幣世界。BlockFi於11月10日暫停提款，並準備申請破產。加密貨幣貸款機構Genesis在11月16日暫停提款，並在一條推文中表示已聘請顧問，正在探索所有選項。

FTX在崩潰前不久聘請了一家巴哈馬安全公司來守衞FTX總部。消息傳出後，大多數非本地的FTX員工離開了該島。保安們表示，他們發現自己守衞的幾乎是空無一人的建築。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和剩下的骨幹員工在過去的一個週末裏試圖籌集資金，以填補FTX的80億美元漏洞並償還客户。

餐廳員工表示，在公司崩潰之前，FTX員工經常光顧Island Brothers，這是一家高檔法國小酒館，距離公司總部僅一步之遙。店主在班克曼-弗裏德的父親、斯坦福税法學者約瑟夫·班克曼來拿騷看望兒子時認識了他。

上週，FTX的崩潰讓班克曼先生情緒低落地來到Island Brothers。餐廳老闆説，寒暄幾句後，班克曼先生淚流滿面。

—Vicky Ge Huang、Gregory Zuckerman、Paul Vigna、Eliot Brown、Peter Rudegeair、Berber Jin、Elaine Yu、Rachel Louise Ensign、Ben Cohen、Shane Shifflett、Coulter Jones、Julie Steinberg、Rory Jones、Jonathan Weil、Justin Baer、Hannah Miao、Gina Heeb、Ryan Dezember、Dave Michaels和Kenny Wassus對本文亦有貢獻。

FTX總部附近的法式小館"島兄弟咖啡館"外景。圖片來源：LEVI MANDEL/華爾街日報**聯繫方式：**Alexander Osipovich，郵箱 [email protected]；Caitlin Ostroff，郵箱 [email protected]；Patricia Kowsmann，郵箱 [email protected]；Angel Au-Yeung，郵箱 [email protected]；Matt Grossman，郵箱 [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

FTX在11月6日週日遭遇客户集中提現。本文先前版本錯誤地將日期寫為11月7日週日。（更正於11月19日）

本文刊登於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FTX的崩塌醖釀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