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現狀不穩，但仍在持續——《華爾街日報》

台北

上週造訪此地時我發現，台灣中山大學學生面臨的最迫切問題，是偶爾從森林竄出、在海灘附近向粗心路人搶奪三明治的獼猴。

但這片寧靜的海岸恰恰可能是解放軍登陸作戰的首選區域，而關於恢復徵兵制的討論更讓學生們時刻意識到潛在風險。這種憂慮並非個例。香港自由的消亡、習近平在大陸的集權統治以及普京在烏克蘭發動的戰爭，共同在島上覆雜的新情緒。

一方面，台灣與大陸的疏離程度前所未有。當年隨蔣介石渡海來台的大陸移民後裔，越來越認同自己是台灣人而非中國流亡者。至於其他居民，50年日本殖民統治與73年實質獨立已塑造出強烈的台灣認同。台灣人自成一體，他們顯然更熱愛開放的民主制度，而非日益高壓的共產黨統治。

但支持宣佈"台獨"的比例仍然很低。台灣人既不願與北京統一，也不想挑起戰爭。

這種矛盾心理不難理解。台灣若爆發戰爭，破壞力將遠超烏克蘭所見。該島面積約等於馬薩諸塞、康涅狄格和羅德島三州總和，其人口密度約每平方英里1700人，位居世界前列。近2400萬人口中80%居住在西、北部臨海的都市區。這些人口稠密的城市將在戰爭中遭受重創，而糧食能源進口中斷將迅速導致大規模饑荒。烏克蘭難民尚可逃往西部未受戰火波及的城市或歐盟國家，台灣人卻只能逃往島內未開發的東部山區叢林。

將戰場控制在島外的風險推動了台灣數十年的防禦規劃，催生了一支旨在在解放軍能在島上建立重要據點之前削弱其攻擊的大型水面艦隊。這裏一個與國防部有關聯的智庫顯著展示着中國古代戰略家孫子的名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中國日益增長的軍力使得大規模城市戰鬥更有可能發生，台灣的戰略家們正在研究如何在中國軍隊登陸後加強台灣的抵抗。關於延長義務兵役期和訓練類似國民警衞隊的預備役部隊以在入侵後保持抵抗的討論，反映出對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可能發生的戰爭進程的新現實主義態度。隨着美國海軍作戰部長邁克·吉爾戴上將警告中國可能在2027年之前發動攻擊（這一日期是海軍上將菲利普·戴維森2021年向國會提出的），投資者和普通民眾都感到擔憂。

這些威脅使台灣變得謹慎。與台北和南部高雄的政治、軍事、商業領袖及學者的廣泛交談描繪了一幅清晰的圖景：執政的民進黨無意挑起與北京的危機。如果北京希望通過激進的軍事建設阻止台灣宣佈獨立，這一策略已經奏效。

亞洲和平面臨的風險並非台灣挑戰北京而引發危機，而在於中國若感知美國示弱，可能伺機發動越海峽攻擊。

中國還握有另一張底牌。與大陸疏離卻極度畏懼戰爭的台灣民眾，始終密切關注華盛頓的態度。台灣鮮少有人認為沒有美國支持該島能自衞，若台灣人認為美國不再庇護，與大陸尋求妥協的壓力將日益增大。

這至關重要。台灣戰爭將釀成人道主義災難；而按中國條件統一則構成戰略災難，危及美國及其盟友安全。

自1949年以來，美國一直維持台海和平。此刻我們絕不能失職。所幸通過務實防務政策、盟友支持及明智外交，台海有望長期保持和平，讓中山大學的學生們能專心守護午餐不被獼猴劫掠。

2020年初的台北天際線。圖片來源：Carl Court/Getty Images刊發於2022年11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台灣：搖搖欲墜的現狀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