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法瑞爾談與瑞安·雷諾茲合作、離開《週六夜現場》及參與《芭比》製作——《華爾街日報》
Alex Bhattacharji | Photography by Dan Jackson for WSJ. Magazine | Styling by Edward Bowleg III
當我駕車穿過洛杉磯尼科爾斯峽谷上方的一扇大門時,一位眉毛濃密得令人過目難忘的高個子男人揮手示意我停進一個危險的停車位,並説道:“停車費20美元,鑰匙留在車裏。”我的代客泊車員是威爾·法瑞爾,他穿着籃球短褲、拖鞋和一件印有洛杉磯足球俱樂部徽章的T恤——他是該俱樂部的少數股東。
在這個十月的早晨,法瑞爾扮演停車服務員並非只為喜劇效果:儘管他的三個兒子已在上學(一個在讀大學),他的家卻仍是一派繁忙景象。法瑞爾向妻子維維卡·保林-法瑞爾揮手,這位藝術拍賣師兼洛杉磯郡藝術博物館董事會成員正坐在一輛藍色特斯拉裏等待駛出。保林-法瑞爾需要避開一輛移動寵物美容服務車、兩輛承包商皮卡,以及往山下主屋工地運送工具的人員。“這裏要建個網球場,”法瑞爾解釋道,“雖然我不打網球,但如果你想邊喝金湯力邊看球,這玩意兒必不可少。”
由於擔心施工噪音,法瑞爾帶我繞過雞舍,走進設施齊全的客房。這位55歲的演員、喜劇演員兼製片人坦言自己已疏於接受採訪。“我不常做這個。這樣不好吧?”他癱坐在扶手椅裏説道,“以前不得不做。現在…我只在願意的時候才接受採訪。”
這句話概括了這位前週六夜現場明星對演藝事業的態度。法瑞爾大部分時間都在管理他的“大錢玩家網絡”(旗下播客包括《小丑遊行》,法瑞爾與鮑文·楊、馬特·羅傑斯在此節目中推介年輕且未被充分代表的喜劇人才)以及與傑西卡·埃爾鮑姆共同運營的格洛麗亞·桑切斯製片公司(原屬加里·桑切斯製片公司,這是法瑞爾與亞當·麥凱合辦的企業)。通過格洛麗亞·桑切斯,這位曾以喜劇推動2000年代初所謂“兄弟幫”風潮的演員,監製了《高材生》《芭芭拉與斯塔爾前往維斯塔德爾馬》《舞女大盜》等影片,並助力支持女性創作者和女性主題故事。“公司全是女性,就我一個男的,”法瑞爾説,“每個人都竭盡所能互相照應,大家毫無保留地分享想法。就像‘哦,這才應該是工作該有的樣子。’氛圍非常健康。”
然而作為一名演員,費雷爾承認自己正處於職業生涯中"完全不在乎"的階段。他拍攝了一部全西班牙語惡搞肥皂劇的電影(我父親的家),還一本正經地在Lifetime頻道 parody了該台的電視電影——(致命領養)。他説沒有什麼比《歡唱聖誕頌》(現已在Apple TV+上線)更讓他感到暴露自我了,這部音樂劇重新演繹了《聖誕頌歌》,他與瑞安·雷諾茲在其中演唱了本吉·帕塞克和賈斯汀·保羅(《致埃文·漢森》和《愛樂之城》)創作的歌曲。明年,費雷爾將為R級"極其下流"的真人動畫電影《流浪狗》配音,飾演一隻被遺棄的狗,並將在格蕾塔·葛韋格執導並聯合編劇的《芭比》中飾演一家玩具公司的高管。他還將與瑞茜·威瑟斯彭合作拍攝一部尚未命名的婚禮喜劇,由《兄弟》的編劇兼導演尼古拉斯·斯托勒執導。
當我們坐下來進行廣泛交談時,費雷爾很高興地關掉了手機。“我帶着手機只是為了確保你沒有迷路,“費雷爾期待地傾身説道,“你迷路了嗎?”
**亞歷克斯·巴塔查吉:**你的許多台詞現在都成了人們的口頭禪,肯定經常有人對你引用。現在,聽到有人説"入鄉隨俗”、“你坐在謊言的寶座上"或"再來點牛鈴"時,你是什麼感覺?
**威爾·費雷爾:**説實話?這一切都太棒了。不過,這種感覺從未停止超現實,因為在這個行業裏的一切,至少對我來説,都是一次次美妙的即興發揮。美味的寬紋燈芯絨。所以,當我回想起所有那些曾經只是愚蠢的想法,如今卻成了口頭禪、表情包或體育中心的引用時,我只是笑着想,“這太瘋狂了。“因為我認為你必須記住,為了上下文,我是在一個音樂家父親(李·費雷爾,正義兄弟樂隊的鍵盤手)身邊長大的,他生活拮据,看到了不穩定性,堅決反對我成為一名錶演者。然後我得到了《週六夜現場》,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工作,我本可以就此收手。那真是太有趣了。我一直想做的就是合奏喜劇。
AB: 最終是什麼讓你決定離開《週六夜現場》?
WF: 當時我即將進入第七季,感覺無論好壞,這都是一個離開的好時機。那種感覺既令人害怕又覺得“不,現在正是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實際上並沒有一堆劇本在等着我。更多是想着“我在節目裏表現不錯,也有一定知名度,不如趁勢嘗試新機會。”我手上有《老學校》這個項目,還有個關於一個成年人是北極精靈的絕妙概念劇本需要完善。所以我決定打包走人。“我要離開節目了,看看會發生什麼。”
在最後一期節目裏,你和洛恩·邁克爾斯坐下來談話,他説——這是我最喜歡的洛恩式評價,因為它既是極高的讚美又帶着些許不確定性——“我必須説,我得把你排進節目有史以來前三名。具體前三的哪個位置——我不能告訴你。”
“很多時候,驅動我的是一種混合心態:‘哇,沒人做過這個’或者‘我還沒嘗試過這個’,”費雷爾説道。愛馬仕外套,5050美元,Hermes.com;Frame毛衣,498美元,Frame-Store.com;Etro長褲,580美元,Etro.com;亞瑟士運動鞋,180美元,Asics.com。AB: 這話讓你困擾還是激勵了你?
WF: 我當時想:“謝謝。哇,太棒了…哦,我想是吧。我是第三名嗎?”聽着,我確實有些才華。我知道會有比我更有趣的人,我也可能比別人更有趣。但我[也]知道沒人會比我更投入。這是我能掌控的事。
AB: 這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在喜劇領域努力意味着什麼?
WF: 至今我的大腦仍不斷冒出各種古怪有趣的點子——至少我自己覺得有趣,這很有幫助。喜劇的本質在於,如果觀眾認為你的點子好笑,你就能成功。但如果他們不買賬,這些點子就失效了。所以關鍵在於:沙漏裏的沙子還剩多少?你的創意是否仍與觀眾產生共鳴?還是説"人們已經不再覺得這好笑了”?
AB: 你覺得還剩多少?你有些電影反響不佳。時代精神變化很快,但也有周期性,沙漏可以重新翻轉。
WF: 我儘量不去評判這個。只要我在這行還有價值,就會持續拋出創意看哪些能成功。當我想到"這個點子可能有趣,值得深挖"時就會充滿幹勁,隨後付出努力。但我不會強迫自己"必須想出搞笑點子”,在這方面不算辛苦。
AB: 你會向誰徵詢這些創意的意見?
WF: 我仍有一羣編劇朋友。而且一直與相同的經紀人(Jason Heyman, Martin Lesak和Jimmy Miller)合作,關係密切。我們公司就像個絕佳的討論平台,可以問"這個點子有共鳴嗎?“但像"牛鈴小品"這種創意我根本不會提前討論,直接表演出來。如果事先説明,你可能會説"這沒什麼意思”。我要先寫出來展現節奏,你才會恍然大悟。所以很多時候我也是自己的最佳代言人。
“只要我在這行還有一點影響力,我就會不斷嘗試新事物,看看哪些能成功,”法瑞爾説道。愛馬仕外套,5050美元,Hermes.com;Frame毛衣,498美元,Frame-Store.com;Etro長褲,580美元,Etro.com;亞瑟士運動鞋,180美元,Asics.com。**AB:**你如何選擇要做的項目?
**WF:**嗯,有不同的例子,比如《歐洲歌唱大賽》這個點子我其實想了快20年。第一次在瑞典旅行時(保琳-法瑞爾出生在那裏)看到這個節目,我就想,“天啊,這太有趣了。這可以拍成電影。雖然這裏沒人關注,但總會有人做的。”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居然沒人嘗試拍歐洲歌唱大賽電影,這太有趣了”,這個想法逐漸有了些反響。很多時候,驅動我的是一種混合心態:“哇,還沒人做過這個”或者“我自己還沒嘗試過這個”。
這就是《聖誕頌歌》的由來,四年前導演兼聯合編劇肖恩·安德斯打電話給我。他説,“嘿,我有個想法,重新演繹《聖誕頌歌》,但這次是從鬼魂的視角,涉及信仰危機,不再是老套的斯克魯吉被鬼魂拜訪後第二天煥然一新。而是由現在聖誕幽靈帶領這羣人探討‘(救贖這套)還管用嗎?’”然後肖恩補充説,“哦,這還是部音樂劇。”我立刻反應過來,“啊——當然得是音樂劇。對,我們一定要做這個。”
AB: 就是這樣。所以先是您,然後是瑞安·雷諾茲簽了字,成為了歌舞演員?
WF: 是的。轉眼間我們進行了七週的排練和整整一個月的預錄。簡直瘋狂……充滿了焦慮,但正是這樣,和瑞安一起並肩作戰才顯得格外美好,我們會説:“這太瘋狂了,對吧?”有時候,瑞安和我在舞蹈工作室裏,通過鏡子看着對方努力跟上舞步。瑞安會説:“我感覺自己像是在佛羅里達州The Villages退休社區的尊巴課上。”我們就會想:“等等,我們得完成這個旋轉和那個動作。這怎麼可能?太瘋狂了。”
“用這些歌曲進行真誠的表演是令人畏懼的部分,”費雷爾談到《Spirited》時説。“所以,這就像是戲劇營。完全是新兵訓練營。”Missoni開衫,1540美元,Missoni.com;Brooks Brothers襯衫,99美元,BrooksBrothers.com;Loro Piana褲子,1050美元,LoroPiana.com;Artemas Quibble腰帶,675美元,Artemas-Quibble.com;New Balance運動鞋,200美元,NewBalance.com。AB: 什麼能讓您感到畏懼?就是這件事嗎?
WF: 是的。您説對了。就是這件事。這讓我夜不能寐,想着“哦,下週要專門拍攝這個場景”,凌晨四點就醒了。我再也睡不着,所以戴着耳機,在黑暗中穿過波士頓公園,大聲唱着歌,在黑暗中行走。人們起牀晨跑時會想:“那傢伙在幹什麼?”
**AB:**你一直在喜劇中融入音樂元素——比如《週六夜現場》裏唱歌的魔鬼,《老學校》裏的《風中之塵》等等。但這和正規音樂劇還是有區別的。
**WF:**天壤之別。之前那些都是喜劇式演唱,大家會覺得"哈哈真搞笑”,偶爾可能有人覺得"你唱得其實也不錯啦,但主要還是好笑”。但這次是動真格的。最讓人緊張的就是要用這些歌曲真誠表演。簡直像參加戲劇集訓營,完全是新兵訓練營。這絕對是我做過最需要勇氣的事,感覺就像在走史上最長的鋼絲。唯一接近的經歷可能是全西班牙語拍電影,但那還是不一樣。不知為什麼,反而不像這次這麼讓人發怵。
**AB:**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這麼搞笑?
**WF:**我很不擅長自我分析,但如果非要猜的話:顯然我長得像鄰家男孩,但表演時總能打破這種預期,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言行。只能説我的大腦回路比較特別,總能冒出些怪點子。就像聽藍牡蠣崇拜樂隊的《(別怕)死神》時,我總盯着背景裏那個敲牛鈴的人——會想象他的人生。這些畫面會在我腦海裏自動播放。這就是我的思維音樂。
“在我看來,這是高雅藝術與通俗藝術的終極典範,”法瑞爾在談及格蕾塔·葛韋格的《芭比》時説道,他在片中飾演一位玩具公司高管。米索尼開衫,1540美元,Missoni.com;布魯克斯兄弟襯衫,99美元,BrooksBrothers.com。**AB:**瑞安·雷諾茲曾談到,你展現脆弱的能力如何解鎖了喜劇效果。你塑造過許多滑稽又脆弱的“長不大男孩”——朗·伯甘蒂、裏奇·鮑比、精靈巴迪、坦克弗蘭克,甚至《週末夜狂熱》中的史蒂夫·布塔比。你是如何成為喜劇式“長不大男孩”化身的?
**WF:**我的意思是,這從來不是一個刻意發展角色類型或流派的決定,但很多作品都落到了同一個點上:男性在太多方面就像巨嬰,我們無法承受——也無法承認自己知道這一點。我喜歡把這點展現出來,因為我們應該正視它。
不是要談論政治,但我們剛經歷過有史以來最巨嬰的人管理國家。這就是那種裝強硬刻薄,卻又“我收到了金正恩最華麗的信”之人的終極體現。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求認可,就像個長不大的男孩在説“看,我在做事”。
AB:《塔拉迪加之夜》上映同年,你還出演了憂鬱劇情片《筆下求生》。去年,你在限定劇《鄰家心理醫生》中與保羅·路德搭檔轉型正劇。你希望在多大程度上成為劇情片演員?
WF: 我的意思是,*《鄰家心理醫生》*讓我覺得,“哦,這將是個挑戰,和保羅一對一合作會很有趣。”我熱愛做這類事情。我想問題在於——很多人會説“你應該多演些正劇”——這真的能改變什麼嗎?我不確定。
AB: 你是否擔心觀眾無法接受你出演嚴肅戲劇角色?
WF: 嗯,這是個好問題。比如馬修·麥康納,他曾是浪漫喜劇領域的霸主,後來突然宣佈“我不想再拍這類電影了”。我讀過他如何刻意擺脱那種形象的報道。但説實話,我對自己沒有那樣的規劃。歸根結底,觀眾某種程度上還是希望我只演喜劇,這也沒關係。我願意聽取任何創意,但市場上很少把嚴肅題材的項目遞給我。你可以選擇對抗這種預期來證明自己能駕馭其他類型,或者把這看作是對過往成功所付出的小小代價?這個代價很微小。
“排練《聖誕頌歌》時我焦慮爆棚,”費雷爾談到,“但能和瑞安·雷諾茲並肩作戰,互相吐槽‘這也太瘋狂了吧?’的感覺很棒。”Ami外套,2,575美元,AmiParis.com;OAMC毛衣,1,284美元,OAMC.com;Loro Piana長褲,1,050美元,LoroPiana.com;New Balance運動鞋,200美元,NewBalance.com。**AB:**你有三個孩子,分別12歲、15歲和18歲。他們覺得你幽默嗎?
**WF:**他們反應平平,但我偶爾還是能逗笑他們——突然來個出其不意的小動作就能讓他們破防。等他們長大後,我很好奇他們會不會説"是啊,他太嚴肅了"。不過比起"我爸挺搞笑但從不在意我",我寧願被評價"至少他認真聽我説話"。
**AB:**你和現任夫人90年代曾同在藝術拍賣行工作,現在都是資深藏家。她提到你們都喜歡莫瑞吉奧·卡特蘭和艾未未這些在作品中注入幽默的藝術家。這是你們的審美交集嗎?
**WF:**沒錯,很奇妙。艾未未的中指系列——對着白宮和著名紀念碑豎中指——確實震撼。有次幼兒園老師打電話來,因為我們一個兒子對某物豎中指。我們説:“馬蒂亞斯,不能這樣。“他反問:“那艾未未為什麼可以?“我們只好認輸:“你説得對,行吧你隨便豎。”
**AB:**談到高雅藝術與喜劇,想請教你對格蕾塔·葛韋格執導的《芭比》的看法。她和諾亞·鮑姆巴赫聯合編劇,兩位都是藝術電影界的標誌人物。
**WF:**恕我直言,這是雅俗共賞的巔峯之作。既是對這個品牌的深情致敬,又是最犀利的諷刺——對男權社會、女性處境、芭比為何受爭議卻仍受小女孩追捧的絕妙詮釋。讀到劇本時我驚歎"太精彩了”。我扮演美泰公司CEO,那個遲鈍又古怪的傢伙(不劇透)…這正是讓我興奮的地方。
“我悄悄迎來了第七季,感覺無論好壞,都是離開《週六夜現場》的好時機,”費雷爾談到離開《SNL》時表示。Ami外套,2575美元,AmiParis.com,OAMC毛衣,1284美元,OAMC.com。AB: 你還在哪裏找到快樂?
WF: 我喜歡清理雞籠。不,真的。我現在不是在開玩笑。
AB: 你總是讓人捉摸不透。這算是一種冥想嗎?
WF: 我知道。這有點像冥想。我喜歡進去和它們説話,給它們一些食物殘渣。我會更換它們的小——不管是什麼,木屑。清理乾淨,確保它們的水是好的。這很棒。我真的很喜歡。
AB: 我想這讓我想到一個更大的問題:你最近在哪裏?
WF: 家。我在家裏。我真的很喜歡開車送孩子們上學,看他們運動。如果娛樂圈的市長打電話給我説,“我們投票了,你出局了,”我會説,“非常感謝。我什麼時候能拿到我的金錶?”
AB: 威爾,謝謝。好東西。哦,對不起。我剛才引用你在《老派》中弗蘭克的話。
WF: 但你知道嗎?那只是一次拍攝的結束。那裏沒有任何劇本。我只是説,“好東西。”託德[菲利普斯]保留了它,然後它就變成了一個東西,多少年了,你現在又對我説。我只是隨便説出來的,只是玩玩,不是想顯得聰明。
AB: 無論是否嘗試,這都是一種對真摯對話尷尬收場的默認方式。
WF: 説得好。
為清晰起見,本次訪談經過編輯和精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