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荒野 - 《華爾街日報》

以下是1620年那些值得紀念事件的編年史，由普利茅斯殖民地檔案保管員納撒尼爾·莫頓根據時任總督威廉·布拉德福德的記述所載：

於是他們離開了萊頓這座美好宜人的城市——那裏曾是他們的棲身之所長達十一年之久。但他們深知自己只是塵世間的朝聖者與異鄉人，並不眷戀這些俗世之物，而是舉目望天，仰望他們最親愛的天國故鄉，那裏有上帝為他們預備的城（《希伯來書》11:16節），這信念使他們的心靈得享安寧。

當抵達德爾夫斯港時，他們發現船隻與一切物資已準備就緒。未能同行的親友們追隨而至，還有多人從阿姆斯特丹趕來送行話別。那一夜幾乎無人入眠，眾人以友愛的款待、虔誠的交談，以及其他真誠的基督教之愛的方式共度。

次日登船時，親友相送的場景實在令人心碎：哀嘆聲、啜泣聲與祈禱聲交織，淚水從每個人眼中湧出，那些錐心刺骨的臨別贈言，使得站在岸邊觀看的荷蘭陌生人們也不禁落淚。但潮汐不待人，這些依依不捨的人們不得不分離。他們可敬的牧師跪倒在地，眾人也隨之跪下，淚流滿面地以最熱切的祈禱將他們託付於主並求神賜福；而後彼此擁抱，淚如雨下地作別——對其中許多人而言，這竟是永訣。

如今他們已跨越浩瀚海洋，前方卻仍是一片充滿未知的苦海。沒有友人相迎，沒有客棧可供休憩，更無房舍城鎮可求庇護；時值嚴冬，熟知此地冬季的人都知道，那凜冽刺骨的寒風與兇猛的暴風雪，連熟悉的路途都危機四伏，更遑論探索陌生的海岸。

舉目四望，唯有猙獰荒涼的曠野，遍佈猛獸與野蠻人——其數量之多他們當時尚不得而知。無論將目光投向何方（除了仰望蒼穹），外界景象都難予慰藉：夏去秋來，萬物皆顯風霜摧殘之態，整片密林叢生的土地呈現出蠻荒景象。

若回首望去，身後是已橫跨的茫茫大洋，此刻宛如一道隔絕文明世界的天塹。

本文自1961年起每年刊載。

載於2022年11月23日印刷版，原標題《荒蕪的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