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感恩節火雞射擊賽 - 《華爾街日報》
Faith Bottum
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我曾射中過一隻火雞。那年我十歲,在南達科他州布萊克山父母的朋友家做客。按照當地人的習慣,他們以為小女孩早該有過打獵經驗。大人們遞給我一把20號霰彈槍,指向山坡下那羣正撲騰着笨拙翅膀倉皇逃竄的野火雞。我猶豫着是否該對活物開槍,最終還是瞄準扣動了扳機。
子彈擊中了一隻火雞,它當場斃命,大人們全都歡呼起來。而我感覺…其實我自己也説不清。如今回想起來,當時各種極端對立的情緒如潮水般將我淹沒:喜悦與恐懼、驕傲與羞愧、興奮與驚慌。在那個秋季獵火雞的季節,我們穿過樹林返回時,我偷偷抹了會兒眼淚,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感受。
三天後,經過熟成和醃製的火雞成了我們的感恩節晚餐。比起超市冰櫃裏養殖的火雞,它的肉質更緊實卻不幹柴,帶着野味特有的濃郁香氣——更野性、更鮮美的滋味。
後來我也釣過魚,對烹飪朋友獵獲的野味毫無心理障礙。我對槍支也沒有牴觸,喜歡在本地靶場射擊,或是在附近牧場用柵欄柱上的錫罐當靶子。在南達科他州的小鎮上,能做的消遣本就不多。
但第一次獵殺截然不同,那種既刺激又怕的體驗,歷經歲月卻記憶猶新。槍托撞擊肩膀的鈍痛、延遲的槍聲、羽毛四散時近乎慢動作的畫面、火雞滾落山坡的軌跡——連同返程路上那些無法調和的複雜心緒,都如此清晰地烙印在記憶中,成為我生命中罕見的鮮明印記。
感恩節餐桌上擺滿了填料和開胃小菜。裹着紙皮的甜薯。蔓越莓如紅寶石般綻裂。麪包與沙拉。球芽甘藍與榛子同炒。餐具櫃上靜候着南瓜派和用院子裏最後一茬秋蘋果烤制的甜點。而餐桌中央——是我的火雞。
當親友們陸續入座時,母親點燃了蠟燭。低頭禱告時,我思索着該如何下嚥這隻火雞。但最終,借用詩人高爾韋·金內爾的話説:我懷着獵殺時同樣的心情享用了它——滿心敬畏。
波頓女士是《華爾街日報》評論版副主編。
刊載於2022年11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我的第一次感恩節火雞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