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貨幣的崩盤可能對經濟有利——《華爾街日報》

今年的加密貨幣崩盤具備典型銀行危機的所有特徵：擠兑、拋售、蔓延。

唯獨沒有銀行參與其中。

查閲加密貨幣平台Voyager Digital Holdings Inc.、Celsius Network LLC、FTX Trading Ltd.以及對沖基金三箭資本的破產申請，你會發現它們的主要債權人名單中沒有任何銀行。

儘管破產申請文件表述不盡明確，但其中多數大債權人被描述為客户或其他加密貨幣相關企業。換言之，加密貨幣公司在一個閉環中運作，雖在體系內深度互聯，卻與傳統金融體系幾乎不存在顯著關聯。這解釋了為何這個曾價值約3萬億美元的資產類別能在貶值72%後，連累多家知名中介機構破產，卻未對金融體系產生明顯外溢影響。

耶魯大學經濟學家Gary Gorton與密歇根大學法學教授Jeffery Zhang在即將發表的論文中寫道：“加密貨幣領域…本質上是閉環循環的。當加密銀行獲得投資者存款後，這些機構主要在內部進行交易借貸。它們不與實體經濟關聯企業產生互動。”

這個曾價值約3萬億美元的加密貨幣資產類別貶值72%——卻未對傳統銀行體系造成明顯衝擊。圖片來源：Gabby Jones/Bloomberg News再過幾年，在監管機構和銀行家面臨日益增長的加密貨幣接納壓力下，局面或許會有所不同。但這次加密貨幣崩盤可能已阻止了這種趨勢——也避免了一場更廣泛的危機。

長期以來，加密貨幣被宣傳為傳統銀行與貨幣體系之外不受監管、匿名、無摩擦且更易獲取的替代選擇。然而其迅速膨脹的生態系統與銀行體系驚人相似——吸收存款併發放貸款。戈頓和張寫道：“加密借貸平台重新構建了銀行業…只要某實體從事借貸業務，即便未被冠以銀行之名，其經濟實質就是銀行。”

正如銀行體系一樣，加密貨幣領域同樣存在槓桿與相互關聯性，因此極易遭受破壞性擠兑和風險傳導。今年五月危機爆發伊始，號稱穩定幣（即錨定美元價值的加密貨幣）的TerraUSD因投資者對其錨定資產Luna代幣失去信心而崩盤。關於Celsius在Terra和Luna上虧損的傳言引發存款擠兑，最終導致該公司於七月申請破產保護。

曾投資Luna的加密對沖基金三箭資本被迫清算。對三箭資本的貸款損失加上Celsius的風險傳導，迫使Voyager申請破產保護。

與此同時，FTX的交易關聯公司Alameda Research與Voyager存在互貸關係，Alameda與Celsius也相互持有風險敞口。但真正導致兩家公司覆滅的是FTX與Alameda之間的關聯。與多數平台類似，FTX發行了專屬加密貨幣FTT。當該代幣被曝是Alameda主要資產後，另一大平台幣安宣佈將拋售所持FTT，由此引發的擠兑直接導致FTX崩盤。

另一家加密貨幣貸款機構Genesis Global Capital同時與三箭資本和Alameda有關聯。在FTX破產後，該公司已暫停提款並尋求外部資金支持。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另一家與FTX和Alameda有關聯的加密貸款機構BlockFi正在準備破產申請文件。

由聯邦金融監管機構組成的金融穩定監督委員會在10月報告中用一張詳盡的圖表清晰展示了這些機構間的緊密關聯。

對歷史學家而言，這一連串的危機蔓延與機構崩塌令人聯想到1837至1863年的自由銀行時代——當時銀行自行發行紙幣，欺詐橫行，擠兑、暫停提款和恐慌事件頻發。不過，雖然這些歷史危機常重創商業活動，但當前的加密貨幣危機對整體經濟影響有限。

聯邦金融穩定監督委員會10月報告中的圖表，展示了加密貨幣領域相互關聯的特性。從缺乏經驗的個人投資者到大型風投和養老基金，部分投資者遭受了損失，有些甚至改變人生軌跡。但這些損失在性質上不同於威脅大型貸款機構償付能力及整個金融體系穩定的那種損失。

誠然，銀行的部分貸款或投資損失難以避免。銀行為加密貨幣公司提供託管和支付服務，並持有其現金儲備（如穩定幣的保證金）。一些服務於加密貨幣公司的小型銀行已因大規模存款外流而遭受衝擊。

傳統金融體系原本缺乏與加密貨幣建立聯繫的動力，因為與政府債券、抵押貸款、商業貸款甚至衍生品不同，加密貨幣在實體經濟中毫無作用。除洗錢和勒索軟件等對匿名性要求極高的場景外，加密貨幣作為支付手段基本被摒棄。穩定幣和去中心化金融（DeFi）等備受炒作的加密創新——後者本質上是一種自動化交易所——主要助長了加密領域的投機行為，而非實際經濟活動。

加密貨幣的污名化形象令沃倫·巴菲特、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傑米·戴蒙等主流金融家避之不及，也使監管機構對銀行涉足該領域高度警惕。這種局面終將改變，並非因為加密貨幣變得實用，而是因其為投機者及其周邊生態創造了鉅額利潤。

多家銀行已對加密貨幣公司進行私募股權投資，摩根大通等機構正投資於加密貨幣底層技術——分佈式賬本區塊鏈。大量加密遊説資金正推動國會建立監管框架，使加密貨幣（雖未能取代美元）可能成為比股票風險更高、監管更寬鬆的替代投資品。

如今，加密貨幣因破產和醜聞而蒙羞，傳統銀行業要完全接納它還需等待更長時間——或許永遠都不會。要終結銀行業危機，需要用單一的國家貨幣取代私人貨幣，建立作為最後貸款人的美聯儲，實施存款保險和全面監管。

然而，尚不清楚同樣的方案是否適用於加密貨幣：有效的監管會消除其吸引力的重要部分——高效性和匿名性。儘管美國經濟顯然需要一個穩定的銀行體系和貨幣，但沒有加密貨幣也能運轉良好。

刊登於2022年11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加密貨幣崩盤未波及更廣泛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