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左翼總統勝選，巴西保守主義仍在抬頭——《華爾街日報》

巴西羅薩里奧韋斯特——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 在上個月的連任競選中失利，但其右翼運動仍在持續壯大。

這主要歸因於巴西日益強大且繁榮的農業帶，近年來中國對大宗商品的需求使巴西中部草原城鎮富裕起來，並在經濟和政治上鞏固了保守派各州的地位。

“我們才是推動經濟運轉的人，沒有農業這個國傢什麼都不是，“40歲的卡車司機奧德尼爾·保拉説，他在馬託格羅索州工作，該州是大豆和牛肉生產中心，面積幾乎是西班牙的兩倍。如今，跑車在拖拉機之間穿梭，在銷售從私人飛機到帶人造海灘的豪華公寓等各種商品的廣告牌下揚起陣陣橙色塵土。

和這裏的大多數人一樣，保拉是博索納羅的堅定支持者，他熱情高漲，最近與數百人一起在卡車上露營了一天，封鎖了BR-163號高速公路，以反對左翼政治家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在10月30日的選舉中擊敗博索納羅。

儘管博索納羅最終未能擊敗在貧困家庭中廣受歡迎的達席爾瓦，但這位前陸軍上尉在巴西曆史上最勢均力敵的總統競選中仍獲得了5820萬張選票——比2018年贏得總統大選時還多出近50萬張。

馬託格羅索州一處農場上的牲畜放牧場景，該農業中心的面積幾乎是西班牙的兩倍。圖片來源：埃拉爾多·佩雷斯/美聯社博索納羅的數十名保守派盟友也在10月的立法選舉中獲勝。國會監測機構"國會焦點"分析指出，1月1日就職的參議員中約65%將支持或不反對博索納羅——這將是一個"明顯更保守"的參議院。

該機構數據顯示，在國會下院即將就職的聯邦議員中，36%曾公開支持博索納羅，而僅24%支持達席爾瓦。“國會焦點"在報告中稱：“下議院右翼力量得到加強…而最傳統的巴西政黨正在式微。”

在這個擁有2.15億人口的國家，農業帶是政治格局變遷的核心，這種轉變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中國對穀物和肉類的需求。

選舉法院數據顯示，在上月資助博索納羅競選的前50名金主中，約三分之二來自農業綜合企業，至少五分之一總部設在馬託格羅索州。億萬富翁雨果·裏貝羅是最慷慨的捐助者之一，他向總統及其盟友捐贈了逾25萬美元，其家族經營的大豆出口商Amaggi約40%的穀物銷往中國。該公司女發言人拒絕就她所稱的"私人捐贈"置評。

“博索納羅主義的根基深厚，”歐亞集團美洲區董事總經理克里斯托弗·加曼表示，“如果博索納羅策略得當，四年後他仍將是總統寶座的有力競爭者。”

直到最近，巴西內陸中部地區還被本國精英視為閉塞之地。自16世紀葡萄牙殖民者登陸以來，里約熱內盧等沿海州一直主導着國家形象，使該地區相形見絀。

中國自2009年超越美國成為巴西最大貿易伙伴後，持續向該地區注入資金以換取大宗商品主導份額，去年對華出口總額創下880億美元歷史新高。這些資金通過增強農業遊説團體實力改變了政治格局——該團體議員已佔國會近半數席位，同時直接資助了總統盟友的政治崛起。農業綜合產值佔比較十年前提升約十個百分點，現已接近GDP的三分之一。

從時尚到音樂，該地區正全方位展現新自信。古馳等曾僅見於聖保羅和里約的奢侈品牌，如今已在馬託格羅索州首府庫亞巴開設門店；而新興的輕快鄉村音樂流派"農業放克”（agronejo）更是風靡全國。

“算算我的牛羣價值，牧場裏能停多少輛法拉利”，這樣的炫富歌詞屢見不鮮。正如雙人組合Adson e Alana的熱門鄉村歌曲所唱：“巴西不再是狂歡節的國度…如今的巴西是農業王國。”

龐大的農業企業議會團體目前在513名聯邦眾議員中擁有241名成員，在81名參議員中佔39席，對國家政治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該團體被稱為FPA，曾集體投票支持2016年對左翼總統迪爾瑪·羅塞夫的彈劾，羅塞夫是盧拉在2000年代首次擔任總統後的繼任者。作為其日益增長的實力的一個跡象，博索納羅的前農業部長特蕾莎·克里斯蒂娜已被博索納羅所屬的自由黨提名為明年初參議院領導人的首要人選。

上個月，一位福音派基督徒在首都巴西利亞集會支持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該國目前有三分之一人口為福音派信徒。圖片來源：ADRIANO MACHADO/REUTERS“我們不會回到左翼，“馬科斯·科斯塔説道，他在路邊舉行集會兼燒烤活動，抗議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的勝選。圖片來源：Samantha Pearson/The Wall Street Journal博索納羅領導了巴西近期向右轉的潮流。但即使是他最狂熱的支持者也表示，巴西的保守運動可能會持續到他的總統任期之後，他們誓言無論總統未來有何計劃，都將反對盧拉。

“我們不會回到左翼，“55歲的馬科斯·科斯塔説道，他在這裏的路邊舉行集會兼燒烤活動，抗議盧拉的勝選。

“未來已不再掌握在博索納羅手中，”他表示，“而是由我們決定。”

選舉結果公佈後，多個城市爆發零星抗議活動，許多示威者聲稱選舉被左翼勢力竊取，並呼籲軍方干預——這些呼籲不僅遭到武裝部隊無視，還引發了公眾批評。本週，博索納羅及其政黨以部分電子投票箱故障為由，向巴西選舉當局提交了要求作廢大量選票的請願書。接近選舉當局的人士表示，負責裁決此事的機構很可能駁回該請求。

在博索納羅執政期間，他推行了一系列惠及農業部門的措施，從增加生產者信貸到放寬持械限制。但政治分析家指出，農民的支持同樣基於意識形態因素。

福音派基督教的迅速崛起（目前該國三分之一人口為其信徒）強化了農民羣體的政治保守傾向。由於強烈反對墮胎和同性婚姻，福音派信徒與國會中的農業陣線黨及農村生產者結成緊密聯盟。

在西玫瑰鎮——這個擁有約1.7萬人口的寧靜農業社區裏，福音派牧師們冒着酷暑顛簸於坑窪道路，深入最偏遠的農舍建立臨時教堂。

“與天主教不同，我們主動走近民眾，而非等待他們前來，”30歲的牧師吉列爾梅·雷金納爾多説道，如今他自豪於掌握了養牛技術。與當地多數牧師一樣，他曾勸導信徒投票支持博索納羅。

一旦上任，達席爾瓦先生可能會在農業綜合企業遊説團體中獲得一些支持，這得益於西蒙娜·特貝特的幫助。特貝特是鄰近的南馬託格羅索州的前參議員，在總統選舉中排名第三，並拒絕支持博索納羅先生。政治分析人士表示，巴西國會中無定形但強大的中間派集團，被稱為“Centrão”或“大中心”，也傾向於拋開意識形態與執政黨結盟。

即便如此，政治分析人士稱，面對巴西日益壯大且虔誠的農業地帶，達席爾瓦先生的左翼工人黨將難以推進其一些最具社會進步性的提案，如墮胎合法化。

曾努力削弱環境保護的FPA預計也將使達席爾瓦先生更難打擊亞馬遜雨林的森林砍伐。在博索納羅放鬆了對世界上最大雨林的環境保護後，亞馬遜各州現在成為保守派支持的熱點，這導致農民為農業砍伐更多樹木，並利用中國對大豆和其他作物日益增長的需求獲利。

在博索納羅政府期間記錄了一些最高森林砍伐率的亞馬遜州羅賴馬和朗多尼亞，總統分別贏得了76%和71%的選票。

巴西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與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後者在其失敗的連任競選中支持了他的保守派巴西同行。照片：艾倫·桑托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在富饒的農業區，巴西農民意識到他們不僅在巴西國內，而且在全球範圍內都扮演着新的重要角色。

“我們知道，如果不尊重環境，地球上就不會有生命，但如果沒有糧食生產，也不會有生命，”農業和畜牧業聯合會（FPA）領導人塞爾吉奧·索薩説。巴西約佔全球糧食產量的10%——對於一個在20世紀70年代嚴重依賴糧食進口的國家來説，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

儘管中國目前正面臨多年來最嚴重的經濟放緩，但普華永道聖保羅辦事處董事兼中國專家凱利·盧奧斯塔裏寧表示，這應該對巴西農業部門影響不大。根據世界銀行2020年的數據，中國的耕地僅佔這個亞洲大國領土的12.7%。

“中國非常依賴糧食進口，尤其是從巴西進口，這一趨勢在未來幾年不太可能發生重大變化，”盧奧斯塔裏寧女士説。

根據巴西農業部的數據，今年前九個月，巴西向中國出口了413億美元的農產品，比博索納羅上任前的2018年同期增長了46%。

26歲的保守派人士尼古拉斯·費雷拉表示，巴西中西部保守州的崛起加速了已經在進行的政治右傾轉變。費雷拉上個月以全國最高票數當選國會議員。

“十年前，這裏幾乎看不到右翼運動的蹤跡，”他説。

Vinod Sreeharsha和Luciana Magalhaes對本文亦有貢獻。

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放鬆了對亞馬遜雨林的環保限制，允許農民砍伐更多樹木用於農業。圖片來源：Edmar Barros/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