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國家”評論：一個國家的核心》——《華爾街日報》

《俄亥俄河上》，約1840年。圖片來源：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1879年9月，沃爾特·惠特曼踏上了前往美國中西部的旅程。這位60歲的詩人從費城出發抵達聖路易斯，造訪堪薩斯後又繼續前往科羅拉多。這片內陸地區的壯美與遼闊令他震撼，但他更洞見了更深層的意義，沉思道：“若不曾在俄亥俄、印第安納、伊利諾伊、密蘇里、堪薩斯和科羅拉多生活探索，無人能真正理解何為美國，亦無從知曉其不遠的將來。“惠特曼認為，這些中部州份凝聚了美國精神的精髓，昭示着這個國家的未來。在《草原諸州》一詩中，他將中西部譽為歷史的巔峯：“迄今為止，時光積澱的王冠與豐饒樂園。“如今惠特曼的熱情或許令人訝異，但喬恩·勞克在《美好國度》中論證，1800至1900年間這片區域堪稱美國的最佳範本——將民主推向新高度，實現了物質與文化的雙重繁榮。

惠特曼稱之為"西部”。至1850年代，有人開始使用"中西部”；縮略詞"Midwest"在20世紀固定下來。美國開國元勳們在1787年制定《西北條例》時，將該地區大部稱為"西北領地”。這份文件堪稱美國未來的路線圖。勞克寫道：“部分建國者"將中西部視為"能克服共和政體殘餘障礙的理想之地”。條例制定了崇高綱領：代議制政府、宗教自由與禁止奴隸制。該領地後來形成了俄亥俄、印第安納、伊利諾伊、密歇根、威斯康星及明尼蘇達部分地區，繼而擴展至密蘇里、愛荷華、堪薩斯、內布拉斯加和達科他地區。

首批中西部各州以《西北條例》為藍本。勞克先生告訴我們，1803年俄亥俄州憲法不僅廢除了奴隸制，“保障宗教信仰自由”，還"倡導言論集會自由與民主治理”。其他州紛紛效仿，有些州甚至將選舉權擴大到全體白人男性——這一重大民主舉措在當時尤為突出：東北部和南部許多州對白人選民仍設有納税和財產資格限制。該條例推動教育發展後，中西部響應迅速：“內戰前夕中西部已擁有超百所大學”，勞克寫道，僅俄亥俄州就有20所，“數量冠絕各州”。至1900年，艾奧瓦、內布拉斯加和堪薩斯三州的學齡兒童入學率已領跑全國。中西部還湧現出大量報社、圖書館以及巡迴講學會，吸引了克拉拉·巴頓、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和亨利·戴維·梭羅等演講者。用勞克的話説，中西部正成為"民主進步、政治開放、文化昌明、經濟自主與有序自由"之地。

但自由與正義的降臨並不均衡。俄亥俄、密歇根、艾奧瓦等中西部州曾剝奪非裔男性的選舉權。多箇中西部領地和州通過"黑人法典"實施壓迫，禁止黑人指證白人、擔任陪審員或民兵等。1829年辛辛那提和1833年底特律的種族騷亂更迫使非裔居民逃離。1850年代初，印第安納和伊利諾伊甚至禁止自由黑人入境。勞克雖追溯這些污點，卻提醒勿將美國曆史簡單視作"一長串暴政"——中西部歷史同樣由持續爭取正義的人們書寫。1850年代，密歇根和俄亥俄州通過"人身自由法"抵制《逃奴法案》，威斯康星州更直接"宣佈該法案違憲"。不過勞克坦然承認缺陷：“本書名為《好國度》"，他寫道，“而非《完美國度》。”

反對奴隸制幫助塑造了中西部獨特的地區認同。當1854年《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威脅要在這些準州允許奴隸制時，它激發了中西部的鬥志，共和黨由此誕生。戰爭爆發時，中西部全力支持聯邦事業：勞克先生記載道，“最初五個中西部州為聯邦軍隊輸送了近百萬士兵”。

中西部人在教育平等方面也走在全國前列。歐柏林學院和我所在的學府等院校向女性和非裔美國人敞開了大門。勞克指出：“1860年，俄亥俄州接受教育的黑人兒童數量已超過整個美國南方。“到1865年，俄亥俄、密歇根和伊利諾伊州的部分學校已實現種族融合。1870年，美國首位女性法律系學生畢業於芝加哥的學校。

勞克寫道：“到二十世紀之交時，該地區已達到’中西部巔峯期’"，在物質文化繁榮的同時形成了強烈的地區認同。這裏孕育了俄亥俄州的威廉·迪恩·豪威爾斯和內布拉斯加長大的薇拉·凱瑟等作家。高等教育機構與文化藝術蓬勃發展，國家政治也帶上了中西部色彩——林肯之後的十位總統中有六位來自俄亥俄。

勞克感嘆歷史學家普遍忽視了中西部——這種忽視令人費解，因為這個地區為美國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什麼造就了中西部美國的繁榮？《美好國度》揭示了一系列核心價值：基督教信仰、自我提升、“對體力勞動的尊重…審慎與節制…教育抱負、樂觀精神、民主開放、共和主義與任人唯賢”。這些原則滲透在中西部人的教堂、教室、演講和私人日記中；它們也對勞克所稱"我們這個衰敗時代"的文化假設提出了挑戰。正如《美好國度》所示，這些古老美德曾行之有效。或許是時候重新踐行這些價值了。

富蘭克林先生是一位中西部人，也是希爾斯代爾學院的副教授。

刊登於2022年11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國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