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黎的清白 - 《華爾街日報》

黎智英的一生——作為難民、企業家、中國自由的捍衞者——始終貫穿着無畏的品格。如今他做出了最大膽的舉動：在香港法庭上堅稱自己無罪，儘管勝訴希望渺茫。

12月28日，73歲的黎智英將因三項勾結外國勢力罪名及一項發佈煽動刊物共謀罪受審。其他涉國安案件被捕者皆以認罪換取減刑，但黎智英拒絕妥協。

這場審判是兩年檢控的終極篇章，此前他已因商業欺詐等較輕罪名被定罪。檢方此舉別有深意：他們不僅要定罪判刑，更企圖將黎智英塑造成勾結外勢力危害國家的奸商。

依據香港國安法，黎智英可能面臨終身監禁。全港無人懷疑判決早已內定。當局亦不留任何變數，指定三名國安法法官而非陪審團審理此案。

那麼他堅稱無罪的用意何在？顯然不是為個人利益。若真如此，當初察覺將被逮捕時，他本可離港享受海外安逸生活。

簡言之，黎智英正為真理進行可能是最後的抗爭。檢方構建的敍事將他描繪成出賣國家利益的叛徒，但事實上他從未鼓吹港獨或台獨，始終主張和平抗議。

他所要求的只是讓世界監督中國履行其承諾。這正是對中國官方敍事的威脅，按照這種敍事，任何中國人都不可能自發渴望自由或抗議北京。這與現在對大陸抗議活動的説法如出一轍：都是中情局的陰謀。

在香港，政府也曾反對黎智英聘請英國律師為他辯護。當法院支持他選擇律師的權利時，香港政府請求北京干預以獲得想要的結果。通過這種方式，黎智英成功揭露了香港法律體系的現實：其自治權只有在符合北京意願時才會得到尊重。因此，黎智英幫助揭示了法治的現狀，而法治曾是香港最寶貴的資產。

謊言一直是共產主義權威的基礎。共產黨人還有強迫受害者接受謊言的習慣。在阿瑟·庫斯勒的《中午的黑暗》中，魯巴紹夫明知是虛假指控，仍被判叛國罪。然而，他在被槍決前認罪了，因為他是一個忠誠的共產黨員，最終將黨的需要放在首位。

也許我們大多數人都會同意任何條件，只要能再次見到家人。所以我們不應該對那些屈服的人太苛刻。黎智英是第一個原諒那些背叛他的前朋友和同事的人。

然而，這應該讓我們更加欽佩那些拒絕屈服的人。不僅僅是黎智英。香港監獄裏還有許多孤獨無聞的人，他們正迫使他們的獄卒承認謊言。

黎智英的案件對我而言意義特殊，因為我們兩個家庭淵源深厚。這使他們的痛苦顯得尤為真切而令人不安。但同樣真切的，是支撐他們保持堅韌的那份愛與使命感。

至於黎智英本人，他雖身陷囹圄卻對無罪抗辯坦然自若。反倒是那些迫害者顯得惶惶不可終日。可有人真相信這場審判能提升香港和中國的公信力？還是説這將增加黎智英像另一位中國自由鬥士劉曉波那樣榮獲諾貝爾和平獎的幾率——2010年劉曉波在獄中被授予該獎項。

在共產主義體制下生存，人們不得不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蘇聯時期便是如此，1977年納坦·夏蘭斯基就曾因莫須有的叛國罪被捕。“如果我的目標是苟活，“他在2013年談及獄中經歷時表示，“克格勃早就擊垮我了。“他選擇以自由人的姿態活着——這意味着永不屈服於謊言。

黎智英堅持無罪辯護，深知這將斷絕所有從寬處理的可能。但他正證明着：只要拒絕説謊，即便在中國監獄裏，人依然能活出自由意志。香港的親共當局尚未意識到，真正受審判的早已不是黎智英，而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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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6日，黎智英在香港接受採訪。圖片來源：安東尼·華萊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出現在2022年11月29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黎智英的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