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的"無聊公司"在美國各地城市中悄然消失" - 《華爾街日報》

加利福尼亞州安大略市——2020年1月，當地交通部門意外收到了埃隆·馬斯克旗下隧道建設公司的主動提案，這就像找到了威利·旺卡的黃金門票。

官員們原本計劃在蓬勃發展的安大略國際機場與4英里外的通勤火車站之間建造一條地面鐵路，預計成本超過10億美元。而馬斯克的"無聊公司"僅報價4500萬美元，提議建造一條地下隧道，讓旅客乘坐自動駕駛電動車往返。

被該公司"徹底革新隧道技術"的宣傳口號以及與特斯拉CEO合作的聲望所迷惑，聖貝納迪諾縣交通局放棄了傳統輕軌計劃，轉而擁抱這個未來主義隧道方案。

但當需要正式建立合作關係並開始施工時，無聊公司卻像此前在馬里蘭州、芝加哥和洛杉磯那樣突然消失了——該公司未能在2022年1月的截止日期前提交安大略項目的投標文件。

據曾與馬斯克無聊公司合作的前高管及各級政府官員透露，這家成立六年的公司屢屢以"解決令人崩潰的交通問題"的承諾吸引城市，卻在面臨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現即時退縮。知情人士表示，該公司在獲取許可證、進行環境評估等常規行政程序方面屢屢受挫。

“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他推出新項目之類的，我就會想起：哦，我記得那個通往芝加哥奧黑爾機場的子彈頭列車項目，”芝加哥市議員斯科特·瓦格斯帕克説道。Boring公司已撤回了在該機場建設高速隧道連接的提案。

馬斯克和Boring公司總裁史蒂夫·戴維斯未回應置評請求。

Boring目前唯一向公眾開放的隧道是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下方1.6英里的"循環體驗"項目。在那裏，配備僱傭司機的特斯拉汽車以約30英里的時速，載着參會者穿梭於霓虹燈照亮的白色隧道中。

一位會議參與者正在拉斯維加斯Loop站台登上特斯拉汽車。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Bridget BennettBoring尚未兑現其最雄心勃勃的承諾：設計出能高速運轉的隧道掘進機，從而降低成本並顛覆行業。隧道行業資深人士對馬斯克的部分説法提出質疑。

該公司仍有支持者。今年春天，以科技為重點的風險投資公司紅杉資本和Vy Capital領投了6.75億美元融資輪，使Boring估值達到57億美元。投資者包括布魯克菲爾德、萊納和鐵獅門等大型房地產公司。

“他們的技術現已超越行業頂尖水平，並以指數級速度進步，”紅杉合夥人肖恩·馬奎爾在公司官網宣佈本輪融資的發文中寫道。

馬奎爾先生拒絕置評，其他投資者也未對詳細的評論請求作出回應。

馬斯克經常批評政府監管，稱其是建設新基礎設施的障礙。在2020年《華爾街日報》CEO理事會活動上，他表示自己從加州搬到德克薩斯州（特斯拉正在那裏建設新工廠），部分原因就是政府監管。他説政府應該"別擋道"。

總部位於德克薩斯州普夫盧格維爾的Boring公司在馬斯克的商業帝國中佔據特殊位置，這個帝國還包括特斯拉、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以及最近的推特公司。2016年12月，他發了一條推文啓動隧道挖掘業務，當時許多人以為這是個玩笑。“交通快把我逼瘋了。我要造一台隧道掘進機開始挖…“馬斯克寫道。

“我真的要這麼做，“他在第二條推文中補充道。

執掌Boring公司的是來自SpaceX的戴維斯先生，他是馬斯克的長期副手。一些太空承包商投資者抱怨Boring佔用了SpaceX的資源，包括員工和用SpaceX資金購買的設備。

幾位前高管表示，馬斯克的領導風格——他最近告訴推特員工必須"極其硬核"否則就辭職——也滲透到了Boring公司。他們説Boring員工工作時間長且週末加班，公司難以留住員工，尤其是工程等技術崗位。

多年來，聖貝納迪諾縣交通局一直在尋求解決令人豔羨的難題：以貨運為主的安大略國際機場乘客量持續增長。機場官員認為連通附近通勤鐵路站將助力其進一步發展。

當Boring公司提交方案時，交通局正為造價預估10-15億美元的輕軌項目招標。

2021年2月，交通局與Boring公司達成初步協議，以4500萬美元建造窄徑隧道並配備自動駕駛電動車。

“當我向公眾公佈時，人們對於這種新穎事物表現出極大熱情，“縣政委員兼交通局董事會成員賈尼斯·盧瑟福表示，“畢竟是Boring公司，埃隆·馬斯克為項目增添了獨特魅力。”

隨着時間推移，公司和交通局不再提及自動駕駛車輛。2021年底文件顯示，成本預估已飆升至近5億美元。

記錄表明，交通局要求按州法規定對Boring方案進行第三方環境影響評估，項目由此陷入停滯。

“我們曾努力達成共識，“交通局副局長卡麗·辛德勒説，“經歷了標準招標流程，但最終他們選擇退出。”

自2016年底馬斯克宣戰交通擁堵以來，Boring公司就獲得強力支持。特朗普政府官員曾為這位億萬富翁提供建議，助其實現紐約至華盛頓地下超級高鐵的構想。這個復興自1970年代的概念主張通過真空管道以每小時700英里運送乘客，儘管吸引大量投資，但尚未建成任何商業系統。

馬斯克在2017年7月發推文稱，他已獲得"政府口頭批准”，允許Boring公司開始建設超級高鐵。據前政府官員透露，在媒體和政府官員的連番追問下，白宮工作人員協助起草了後續推文。“仍需大量工作以獲得正式批准，但我樂觀認為會很快實現，“馬斯克隨後發推文補充道。

當年秋天，馬里蘭州州長拉里·霍根站在米德堡附近一處圍欄區域——那裏掛着Boring公司的標識——對攝像師説，要"做好準備"迎接巴爾的摩至華盛頓的高速列車。霍根拒絕就此置評。

霍根的一名助手參觀了該公司當時位於洛杉磯國際機場附近總部的停車場測試場地，查看了該公司購買的二手隧道掘進機。Boring公司將其命名為"戈多”，取自塞繆爾·貝克特戲劇中那個始終未現身的主角。

共和黨人霍根領導的州政府為Boring公司加速了審批流程，於2017年10月授予有條件許可，數月後又頒發了環境許可。

前馬里蘭州官員表示，Boring公司只需將設備開始挖掘即可。但數月過去，數年過去，馬里蘭州始終在等待"戈多”。

去年，Boring公司從其官網上刪除了馬里蘭州項目。

該公司還吸引了時任芝加哥市長拉姆·伊曼紐爾的注意，他希望建設奧黑爾國際機場與市中心商業區之間的高速鐵路連接線。

時任芝加哥市長拉姆·伊曼紐爾與埃隆·馬斯克2018年在芝加哥。圖片來源：Joshua Lott/Getty Images2017年，馬斯克提出類似超級高鐵的解決方案，設想通過電動"滑板"在地下隧道中以每小時125英里的速度推動可載16人的車廂。馬斯克聲稱項目成本可控制在10億美元以內，並表示Boring公司將自行融資並保留票務收入。

伊曼紐爾領導的民主黨政府選擇Boring公司開發該系統。在與馬斯克聯合召開的記者會上，這位市長駁斥了"質疑者”，稱這些人當年同樣會質疑1900年芝加哥河流逆轉工程等標誌性項目。

市議員瓦格斯帕克等民選官員質疑成本估算低得離譜，警告若Boring公司無法實現其承諾，納税人將承擔風險。“整個提案華而不實，根本沒有就項目必要性進行公共討論，“瓦格斯帕克表示。

伊曼紐爾接受採訪時表示，該公司承諾承擔隧道建設的財務風險。隨着他決定不再尋求第三任期，該提案最終擱淺。

Boring公司其他高調宣佈的項目，包括連接好萊塢地鐵線與洛杉磯道奇體育場的3.6英里地下高速交通線，同樣未能實現。

加州阿德蘭託市被廢棄的Boring公司工地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Alisha JucevicBoring公司曾大力宣傳的部分場地現已荒廢。其首條示範隧道的入口被鐵絲網圍住，位於加州霍桑市SpaceX總部附近的空地。在加州沙漠小鎮阿德蘭託，當地官員曾盛讚Boring研究基地的入駐，如今隧道U型短段旁堆放着混凝土襯砌構件，膠合板半封的隧道口立着響尾蛇警示牌。

過去一年，Boring公司一直以拉斯維加斯項目作為範本，向潛在客户展示其城市交通系統的可能性。

“我們是Boring公司的支持者，“拉斯維加斯會展和觀光局首席執行官史蒂夫·希爾表示，“我們推崇這種出色的清潔交通系統，因此願意提供支持。”

該會展局支付約5000萬美元，由Boring公司建造兩條0.8英里的單向隧道，連接會展中心不同區域，工程於2021年春季竣工。今年，Boring又完成了會展中心與名勝世界賭場酒店的短程支線。

克拉克縣和拉斯維加斯市政府已批准由Boring公司出資建造34英里環形隧道系統，賭場和度假村業主將承擔車站建設費用。希爾稱公司即將啓動部分路段施工。

Boring公司簽署了一份為期50年的合同，負責運營維加斯環線，並從門票銷售中獲取收入，在超過季度收入閾值後，將與市和縣分享一小部分收益。

為了獲得運營會議環線的許可，Boring公司必須進行演示，證明其每小時能夠運送4400名乘客。

Boring通過了測試，並獲得了名為ATS（娛樂與交通系統）的許可，這是當地官員授予過山車的同一類別。

據一些前高管稱，人羣對單獨駕駛汽車網絡的壓力遠大於輕軌等大眾交通工具。在社交媒體上，遊客們記錄了環線特斯拉在地下交通中停滯的情況。所需認證駕駛員隊伍增加了勞動力和行政成本。

在本月汽車產品展覽會人滿為患之際，遊客們在地下車站排成10條隊伍，等待跳入由駕駛員駕駛的特斯拉，這些車輛僅比轎車本身寬幾英寸的隧道中穿行。

Boring員工引導與會者進入車輛。戴維斯先生穿着一件安全橙色的運動衫，在他們中間踱步，並與會議官員交談，後者後來表示他經常在現場管理運營。當記者接近他時，他拒絕發表評論。

馬斯克先生最近在推特上發佈了一段由Boring設計的機器視頻，該機器以T.S.艾略特詩中的主角Prufrock為暱稱，在德克薩斯州的泥土中挖掘測試孔。Boring表示，Prufrock設計為每週挖掘一英里，而後續版本將能夠每天挖掘7英里。

Boring公司表示，通過全電動化設備和連續掘進技術（而非停機組裝隧道管片），可提升隧道施工速度。該公司還指出，採用地面斜向掘進方案能省去傳統豎井始發工序的成本。

隧道行業資深人士指出，隧道掘進機電動化已有數十年曆史，連續襯砌施工和地面斜向掘進均非新技術。羅賓斯公司（隧道掘進機制造龍頭企業）總裁洛克·霍姆直言Boring的速度主張"完全不現實”：“局部改進肯定會有，但談不上革命性突破”。

業內人士強調，就成本而言，徵地許可、工程設計等環節，以及岩土掘進本身的複雜性，遠比推進速度關鍵。對於Boring在拉斯維加斯沙漠土層的多數工程，霍姆評價道：“這基本是最理想的施工條件了。”

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外的Vegas Loop工程圖片來源：Bridget Bennett/華爾街日報全美各地官員仍熱衷引進Boring項目，部分正考慮將萬億級聯邦基建法案作為潛在資金來源。勞德代爾堡民主黨市長迪安·特蘭塔利斯在推廣價值1億美元的雙隧道海灘接駁項目時，特別強調了該資金渠道。他去年考察拉斯維加斯項目後表示"深感震撼”。

北邁阿密海灘官員希望利用聯邦基礎設施資金支付Boring公司的隧道項目以減少交通擁堵。

2021年2月，副市長邁克爾·約瑟夫一時興起在推特上@了Boring公司和馬斯克。公司高層迅速表達了興趣。“他們突然打電話給我説’嗨，這裏是Boring公司’，“約瑟夫先生説，“他們回覆我的推文讓我非常驚訝。”

在安大略市，聖貝納迪諾縣交通局仍未放棄其隧道夢想。該機構正在向其他建築公司徵集隧道建設方案，並向運營商招標地下電動車輛運輸服務。

辛德勒女士認為，Boring公司讓當地官員認識到地下交通系統的可能性，其成本可能低於傳統地面交通。

“雖然對目前尚未進入設計施工階段感到失望，但我感謝這場變革讓我們朝着真正可行的方向前進，“她説。

該交通局表示仍歡迎Boring公司投標。

聯繫記者Ted Mann，地址：[email protected]；Julie Bykowicz，地址：[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馬斯克的Boring公司讓城市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