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電力短缺迫使數百萬難民延長流亡時間——《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對烏克蘭民用基礎設施的襲擊，正迫使數百萬烏克蘭難民放棄返鄉計劃滯留異國，這既延長了他們的苦難，也考驗着歐洲應對這場數十年來最大規模難民潮的能力。

莫斯科對發電站和供暖設施的持續打擊導致烏克蘭多地輪流停電，全國數百萬人在零下氣温中失去電力、暖氣和自來水供應。基輔當局在竭力維持供電的同時，正呼籲烏克蘭難民暫時留在避難國。

目前歐洲各地有近800萬烏克蘭難民，其中許多人曾希望能在秋季返鄉。如今他們不得不尋找工作、送子女入讀當地學校，面臨可能永久流亡的境遇。

對收容國而言，這意味着在歐洲大陸面臨潛在經濟衰退、自身能源供應不確定性以及中東等地難民湧入之際，安置成本可能進一步攀升。

“我不怕炸彈，但沒有電、水和暖氣就無法工作生活，“麗莎·切爾尼亞科娃説。她與伴侶於3月逃往柏林，此後一直借住在一位德國朋友的小公寓裏。

這對夫婦在戰前剛投入積蓄在基輔開設了一家時尚咖啡館。與許多滯留海外的烏克蘭人一樣，他們原計劃冬季前回國，如今卻要無限期滯留。

由於一天大部分時間停電，切爾尼亞科娃的父母已搬到鄉間別墅，在那裏他們用木柴取暖和做飯。

“這裏很安全，但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我想回到我的事業，回到我在家的生活，“現在在一家咖啡館工作的切爾尼亞科娃説。

自克里姆林宮10月開始系統性地摧毀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根據國際法，這是戰爭罪）以來，據基輔方面稱，該國超過一半的發電能力以及大部分配電網絡已癱瘓，迫使當局實施輪流停電。學校、健身房和其他公共建築正在被改造成由柴油發電機供暖的避難所，以防止人們在家中受凍。

世界衞生組織歐洲區域主任漢斯·克魯格表示，俄羅斯的轟炸速度意味着今年冬天可能還會有多達300萬烏克蘭人逃離家園。

烏克蘭副總理伊琳娜·韋列休克上個月表示，歐洲各地的難民目前應該留在原地。烏克蘭最大的私營能源公司DTEK的首席執行官馬克西姆·蒂姆琴科則敦促有能力的烏克蘭人儘可能移民。

對歐洲來説，這一額外負擔的到來正值新冠疫情平息後，來自其他地區的移民潮正在反彈。現在每月有1.5萬至2.5萬尋求庇護者抵達德國，主要來自中東和中亞。加上來自烏克蘭的抵達者，這意味着今年的移民數量已經超過了2015年難民危機創下的歷史記錄。

瓦西爾·阿布魯佐夫放棄了返回烏克蘭的計劃，因為戰爭前他孩子們常去的遊樂場遭到俄羅斯導彈襲擊。攝影：艾格尼絲·德貝斯/MYOP為《華爾街日報》拍攝阿布魯佐夫的孩子們已開始在法國新家的幼兒園和學校就讀。攝影：艾格尼絲·德貝斯/MYOP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在柏林，政府正在搭建帶暖氣的帳篷和集裝箱收容所安置新來的難民，內政部長託斯滕·阿克曼表示難民住所已滿負荷運轉，並警告稱冬季可能還有多達一百萬烏克蘭人將湧入德國。

戰爭爆發後，通信行業專業人士瓦西爾·阿布魯佐夫帶着三個孩子逃到法國一個小村莊，當地社區為他們提供了免費住所。

免服兵役的阿布魯佐夫曾希望夏季後返回烏克蘭，與決定留在基輔的俄羅斯籍妻子卡佳團聚——她因擔心自己的國籍可能無法再次入境而選擇留下。

10月10日俄軍導彈擊中了他孩子們戰前每天玩耍的遊樂場（這次襲擊登上了全球新聞），他隨即放棄了返鄉計劃。

“這不僅關乎將我們的孩子置於危險之中，還關乎持續擔憂他們可能遭遇的不測，”阿布魯佐夫先生説。

“三個孩子分別在不同的學校、幼兒園和游泳班上課，如果發生意外，你必須決定先救哪一個。”

這是阿布魯佐夫一家第二次被迫離開家園重新開始。2014年，當俄羅斯秘密部隊及其當地代理人控制頓涅茨克地區後，他們從這座東部城市逃往基輔。

如今5歲、8歲和10歲的孩子們已在新家開始上幼兒園和學校，阿布魯佐夫表示全家正為海外新生活做準備。

慕尼黑經濟智庫Ifo研究所烏克蘭難民調查報告的作者泰蒂亞娜·潘琴科指出，在德國超過一百萬烏克蘭難民中，許多人不得不重新審視最初以為只是暫時流亡的想法。

6月調查中半數受訪者表示計劃返回烏克蘭。但在11月的回訪中，超過三分之二表示打算留下，22%稱已找到工作。

雖然許多人能自行承擔住宿費用，但其他人依賴政府安置——在移民數量創紀錄的德國，這類資源正日趨緊張。在奧地利，維也納市中心昔日的豪華酒店德法蘭西已被改造成容納350名烏克蘭難民的庇護所。

阿蓮娜·洪查洛娃的家庭是戰爭爆發後首批逃離烏克蘭的難民。這位36歲的母親與丈夫尼古拉及嬰兒原住在基輔郊區霍斯托梅爾附近，2月24日凌晨俄羅斯空降部隊正是在此着陸。

洪查羅娃女士回憶道，當時她癱坐在牀上，爆炸和槍聲震耳欲聾。她的丈夫早在2014年就已逃離頓巴斯東部地區，這次他帶着家人驅車前往波蘭，只帶了一個包和身上的衣服。

阿蓮娜·洪查羅娃一家在戰爭爆發後逃離了位於基輔郊區的家，現在住在西班牙巴倫西亞附近。圖片來源：Manu Brabo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洪查羅娃曾計劃返回烏克蘭，但導彈襲擊嚴重影響了他們原先居住的地區。圖片來源：Manu Brabo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據烏克蘭當局拆除裝置後告知親屬，俄軍在幾周後被烏克蘭守軍擊退前，曾破壞他們的住宅，並在嬰兒牀上設置了手榴彈陷阱。檢察官目前正在調查據稱在霍斯托梅爾及周邊地區大規模犯下的戰爭罪行。

逃離後，這家人定居捷克共和國，並計劃在烏克蘭收復失地後返鄉。但最近的導彈襲擊嚴重影響了他們計劃返回的地區，現在該地區每天只有約三小時供電。

隨着冬季臨近，考慮到更温和的氣候和更低的能源價格，他們決定遷往西班牙南部的巴倫西亞。

“我們只想回家，但我看不到這如何或在何時才能實現，”洪查羅娃女士説。

入侵開始時，卓西婭·卓西姆正與丈夫和兩個孩子一起在附近的瓜爾達馬爾德爾塞古拉度假。自那以後，他們一直被困在那裏。

他們的住宿只能維持到四月，而他們十月份返回基輔的希望被俄羅斯的襲擊粉碎了。由於他們的兒子和女兒現在在當地上學，卓西姆女士和她的丈夫正在學習西班牙語。最近，他的母親和她的小狗也加入了他們。

卓西姆女士説，像她這樣的難民無法規劃自己的生活，陷入困境，有時還會面臨那些留下來的人的批評。

“現在我們只是不知道如何返回，”她説。“而且我們也不想留下來。”

寫信給博揚·潘切夫斯基，郵箱：[email protected]

2022年12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數百萬難民被敦促留在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