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中國家債務負擔加重 全球貧困人口服務縮水——《華爾街日報》

今年夏天，卡拉奇等巴基斯坦城市因政府削減能源進口以節省美元償還債務，而遭受輪流停電。圖片來源：Asim Hafeez/Bloomberg News巴基斯坦全國每天停電時間長達六小時。加納政府已凍結對承包商的付款，導致道路建設停滯，並警告學校可能不得不停止供應學生午餐。薩爾瓦多正在限制醫院服務和老年人項目。

在大部分發展中國家，資金緊張的政府不得不削減開支並凍結投資，以償還債權人，因為美聯儲加息推高了借貸成本。

這些削減措施正在影響世界上最貧困的人羣，而許多人已經因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和新冠疫情帶來的經濟衝擊而陷入困境。

在過去十年中，得益於西方的超低利率和中國貸款，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政府債務水平創下歷史新高，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到2022年底將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64.5%。而在2008年，這些經濟體的政府債務僅佔GDP的33.6%。

由於本幣對美元貶值，以及政府面臨高昂的食品和燃料進口賬單（許多政府為公民提供補貼），償債成本大幅上升。

本月，抗議者在加納首都阿克拉示威，反對生活成本上漲。圖片來源：歐內斯特·安科馬/蓋蒂圖片社高利率還使得債券到期時更難展期，迫使面臨付款期限的政府削減開支或增税，以籌集資金不僅償還債務利息，還要償還本金。

摩根大通新興市場債券指數中69個國家裏，約三分之一的國家債券目前的收益率超過10%，大多數政府難以在這一利率水平上發行新債券。2022年前九個月，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國家政府發行的美元計價債券較去年下降了70%。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約60%的低收入國家已經違約或面臨債務違約的高風險。

“我找不到歷史上何時有這麼多不利因素同時出現的例子，”加納總統納納·阿庫福-阿多上個月在全國講話中表示。幾天前，世界銀行預測，到今年年底，這個西非國家的債務將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104%。

“我們面臨的基本問題是我們賺的錢不夠花，而我們賺的那點錢都用來還債了，”阿庫福-阿多先生説。

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發展中國家債務激增對全球金融體系的風險有限，因為許多受影響最嚴重的國家經濟規模較小。美聯儲發出的信號表明，它正在放緩加息步伐，加上美元近期走強有所緩解，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壓力。

儘管如此，債務問題仍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困擾許多發展中國家，同時給全球最貧困人口帶來不成比例的傷害。

加納首都阿克拉的一處紡織品市場，該國貨幣今年對美元匯率已下跌超50%。圖片來源：Andrew Caballero-Reynolds/彭博新聞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最新分析顯示，其確定的54個面臨嚴重債務問題的發展中國家，GDP總量僅佔全球3%多一點，卻集中了全球6億極端貧困人口中的半數以上。

世界銀行官員表示，這導致到2030年消除極端貧困的全球目標實際上已無法實現。

其他發展問題專家警告稱，由於貧困國家缺乏資金來建設抵禦乾旱、洪水等氣候變化加劇的自然災害的基礎設施，也無法為不斷增長的人口提供發展機會，可能會重蹈1980年代拉丁美洲債務危機後"失去的十年"覆轍。

“我們喘不過氣來，“加納公民安迪·阿格貝努表示。他指的是食品和交通費用的負擔，這些價格自1月以來已上漲一倍多。阿格貝努是加納數萬名失業青年之一，此前政府因數月未發放工資，於8月終止了一項將畢業生安置到醫院、學校等公共機構的見習計劃。

擁有金融學位的阿格貝努先生表示，他現在每天在私人建築工地找工作，為妻子和三個月大的兒子購買食物。

許多國家現在用於償債的支出遠超醫療、教育等核心服務。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中等收入經濟體2021年將税收收入的41%用於償債，高於2013年的33%。低收入經濟體的償債支出佔收入中位數達28%，增長逾兩倍。美國政府約8%的財政收入用於支付債務利息。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加納2020年總償債額達到財政收入的129%，當時該國通過借新債來支付現有貸款和債券的利息。隨着今年初利率飆升引發加納貨幣拋售（年內對美元貶值超50%），這種模式已難以為繼。

貨幣震盪使政府美元債務償付成本增加逾一倍，幾乎斷絕了通過發行新國際債券償付明年到期大額債務的可能性。

斯里蘭卡實施燃油配給以節省美元。7月民眾在首都科倫坡搬運煤氣罐。圖片來源：Rafiq Maqbool/Associated Press這也推高了年度通脹率（10月達40.4%），進而迫使當地貸款機構對加納鉅額國內債務要求更高利率。

政府拖欠了對承包商的付款，包括建築公司和公立學校午餐供應商。製藥公司現在要求醫院預付藥品和其他醫療用品的費用，導致供應短缺。

加納財政部長在週五的預算聲明中表示，該國的債務不可持續，政府將尋求用新債券替換現有債券，並採用更寬鬆的支付條款，這是債務重組的第一步。

解決全球債務堆積比以往危機時期更加困難，當時借款主要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多邊貸款機構以及美國、德國或日本等富裕國家。現在，政府必須與包括華爾街投資者、中國貸款機構和國內銀行在內的複雜債權人羣體進行談判，這些債權人幾乎沒有動力同意承擔損失。

贊比亞違約兩年後，仍在與中國銀行和國際債券持有人就債務重組進行談判。政府取消了燃料補貼，並逐步取消種子和化肥支持計劃，以換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救助。

斯里蘭卡於4月違約，正在定量供應燃料和其他進口商品以節省美元，因為債權人之間的分歧阻礙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首批救援貸款的發放。

世界銀行行長戴維·馬爾帕斯表示，當前債務重組過程中的弱點，包括談判缺乏截止日期，正在阻礙其他貧困國家申請救助。他説，高負債國家“面臨增長乏力，教育、貧困[減少]、中位數收入和醫療保健方面的倒退”。

近期的債務困境還暴露出通過商業貸款為發展融資的更深層次問題。

免費教育或公共住房等項目往往在貸款到期時無法產生經濟收益。在許多國家，發電成本無法通過電費收回，導致政府難以償還為建設發電廠所借的貸款。

今年夏天巴基斯坦輪流停電的起因，是政府為節省美元償債而減少天然氣、煤炭和石油進口，導致新建電廠因缺乏燃料被迫閒置。

8月，在政府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一些最大債權國獲得新貸款後，災難性洪水造成1400多人死亡，並在預算中撕開新缺口。據IMF數據，本財年巴基斯坦償債額將達財政收入的174%。

“各國政府會竭盡全力避免主權債務違約，“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可持續金融中心主任烏爾裏希·沃爾茲表示。

“問題在於，若將政府收入的20%、30%或60%用於償還外債，其他事務的運作資金就會所剩無幾。”

本文由賽義德·沙赫和聖地亞哥·佩雷斯共同撰寫。

聯繫記者加布裏埃爾·施泰因豪澤，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亞歷山大·賽迪，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償債壓力加劇致全球貧困人口失去基礎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