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特·馮內古特》評論:第二人稱單數 - 《華爾街日報》
By Meghan Cox Gurdon
庫爾特·馮內古特。圖片來源:奧利弗·莫里斯/蓋蒂圖片社你正翻閲(或滑動瀏覽)《華爾街日報》,在一篇書評中注意到了庫爾特·馮內古特的名字。你記得自己喜歡過他的某些作品。或許是某部小説:《冠軍早餐》或《貓的搖籃》。也可能是他的短篇小説之一:《哈里森·伯傑隆》或《巴恩豪斯效應報告》。無論如何,這份關聯足以促使你開始閲讀。你瞭解到馮內古特的朋友丹·韋克菲爾德寫了一本名為《庫爾特·馮內古特:作家的成長》的書。
你發現這本傳記的目標讀者是青少年,而你已經不是青少年了,所以你可能不會讀完這篇書評。但你繼續讀下去,發現不僅年輕人會從這本書中獲得樂趣,你也會——尤其是如果你對小説和小説家感興趣;特別是如果你來自印第安納波利斯,或經歷過20世紀60年代,或懷念人們過去互相寫信的方式。你感覺到韋克菲爾德先生對馮內古特生平的描述既幽默又温柔,這種書會讓你感到既受傷又快樂,還帶點餘韻,就像一架剛被人彈奏過的鋼琴。
然而,真正讓你印象深刻的是,書評者用第二人稱、現在時態直接對你説話。為什麼會有人這樣做?她這樣做是因為她欣賞韋克菲爾德先生的做法。老實説,他冒了個險。現在時態是青少年書籍的一大困擾,模仿了青春期自我中心的即時性。而使用第二人稱更是奇怪。大多數作家避免使用它,因為它既尷尬又做作。
只不過在這本馮內古特傳記中,這種手法效果出奇地好。韋克菲爾德先生的寫作風格讓馮內古特(1922-2007)彷彿成為了你的摯友。他特別指出馮內古特的某個特質——這或許也是他自己的寫照:“你的文字親切明晰,傳遞的新思想和新視角如此自然平實,就像朋友在與你促膝談心。“事實正是如此。
“這棟房子很大,而你是裏面最渺小的存在,“韋克菲爾德在故事開篇這樣告訴你——但他並非對作為讀者的你説話;表面上他在對作家馮內古特傾訴,實則當然始終在與你對話。(感受到這種手法營造的親密感了嗎?)你讀到馮內古特與家中非裔廚師兼管家艾達·楊相處的時間遠多於生母,得知經濟大蕭條摧毀馮內古特家族財富後艾達被迫離開,而那位在優渥環境中長大的母親始終無法接受財富與地位的崩塌。最終她選擇吞服過量安眠藥,這個絕望之舉給幼子留下了永久創傷。
你會發現韋克菲爾德先生講述馮內古特人生苦難時從不過度渲染。他既不刻意構建晦澀的抒情"敍事”,也不沉溺於揭人短處,更不對作家隱秘的影響因素妄加揣測。他只是如實呈現這個人的經歷,留待你自己品讀。他還通過馮內古特少年日記和往來書信,讓這位作家以最本真的狀態與你對話。
韋克菲爾德先生是藉由馮內古特本人為你提供洞見的不二人選,因為他不僅是馮內古特的老友、門徒兼印第安納州同鄉,還身兼小説家、編劇、馮內古特之子馬克(同樣是一位作家)的朋友,以及2012年那部卷帙浩繁的《庫爾特·馮內古特書信集》的編者。
當你閲讀馮內古特的少作與成年書信時,他的思想與你之間毫無隔閡。你會開懷大笑,會品味他犀利真相的酸爽與自嘲的機鋒。少年馮內古特撰寫廣告文案時,邀請你"用眼球丈量"一雙皮鞋;他在高中日記裏記述西部之旅發現動物骸骨:“我準備用這些綿羊脊椎骨當房間裏的粗獷領帶架”;中年後期致信文學論敵時,他感謝評論家安納托爾·布羅亞德指出"我的文學聲譽消亡得多麼緩慢。問題顯然部分在於我的書全都仍在印行,人們還持續把創作功勞算給我”。
隨着閲讀深入,你會發現馮內古特在文學界內外都屢遭挫折:他開設美國第二家薩博汽車經銷店,數月後被迫關停;他在《體育畫報》寫作測試中慘敗;他被科德角社區學院拒絕英語教職。即便在成功之處——天啊他確實成功了——你也會發現勝利來之不易。1969年反戰小説《五號屠場》描寫德累斯頓大轟炸,這部奠定他聲名的作品在找到出版商前曾被三次退稿。
通過這些經歷——家庭的幸福與磨難、失敗的開始、零工以及文學上的成功——你感覺與庫爾特·馮內古特無比親近。韋克菲爾德先生這樣描述他朋友如飢似渴的創造力:“你從不會浪費任何經歷。無論是人類學課堂上的知識,還是在芝加哥城市新聞局當記者的工作經歷,又或是你在通用電氣擔任公關人員的日子,你總能找到方法將它們融入你的小説創作中。” 不浪費任何經歷。無論你是否是一名作家,這都是一個美好的追求。
古爾登夫人是《華爾街日報》的撰稿人,也是《着迷時刻:分心時代朗讀的奇蹟力量》一書的作者。
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第二人稱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