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泳池》評論：邁克·比爾比利亞的氯味喜劇 - 《華爾街日報》

邁克·比爾比利亞在《老人與泳池》中攝影：埃米利奧·馬德里紐約

在他的最新單人秀《老人與泳池》中，喜劇演員兼作家邁克·比爾比利亞或許創造了人類見過最令人愉悦的死亡警示。誠然，這個頭銜的競爭並不激烈。“記住你終將死去”——這句拉丁短語的含義——通常不會引發歡快的聯想。然而比爾比利亞先生對自身死亡的沉思，卻以85分鐘輕快的純喜劇形式呈現，劇本流暢自然，表演時帶着親切的傾訴感，彷彿在分享最隨意的觀察，即便他談論的是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

故事始於最可怕的常規檢查：2017年的年度體檢中，比爾比利亞被要求做簡單的肺功能測試時，呃，未能通過。那位醫生顯得異常淡定到滑稽的地步，只是聳聳肩説：“邁克，我不知道該説什麼，如果單看這台機器，我會説你正在心臟病發作。“真是令人安心。

儘管當時比爾比利亞還不到40歲——他告訴我們現在44歲——但他的家族史表明醫生的判斷並非完全離譜：他的父親和祖父都在56歲時心臟病發作。或許比爾比利亞先生在這方面特別早熟？

演出從這裏開始，在比爾比利亞先生對童年的回憶——他講述自己在摔跤隊裏任性的怯懦表現堪稱無價——與他試圖重獲健康（或至少避免災難）的持續掙扎之間切換，即使這意味着要在當地基督教青年會忍受游泳的痛苦。

這種恐懼因更多童年記憶而加劇，特別是賦予本劇標題的那個故事（不，比爾比利亞先生並非所指的那位老人）——七歲的他目睹一個約120至130歲（年幼的比爾比利亞想象）的裸體男子不停揉搓生殖器時，心靈受到極大震撼。難怪每週或更頻繁地去基督教青年會的想法無法讓他感到愉悦。

借用比爾比利亞的比喻，《老人與泳池》像奧運游泳選手划水般流暢推進。經過在其他城市的演出打磨，這部獨角喜劇既無冗長片段，也無多餘枝節，充斥着精妙笑料（含蓄的冷幽默是比爾比利亞的標誌，他將其打磨得淋漓盡致），開場時的輕快感一直延續到最後的大笑時刻。

比爾比利亞先生圖片來源：埃米利奧·馬德里但我並非暗示這只是一連串尖刻的單句笑話。比爾比利亞本質上是一位善於用幽默突顯人生坎坷中黑暗荒誕的故事大師。他能從容地從諷刺笑料轉向更具反思性和情感深度的內容，比如講述他的大家族為何總是難以直白表達愛意。

相反，他們將情感隱藏在平淡無奇的“保重！”背後。這並非對他健康狀況起伏不定的思考的偏離，而是一個感人的觀察：即使在他或家人最脆弱的時刻，那些不加掩飾的愛意表達依然難以啓齒——從觀眾席湧起的、帶着苦澀笑意的共鳴聲浪來看，許多人對此深有同感。

另一段靜謐動人的情節圍繞比爾比利亞與年幼女兒的互動展開，此時演出的核心主題再次引發共鳴：當他意識到如果自己像父輩那樣在56歲遭遇致命心臟病發作，女兒將只有19歲時，儘管不情願，他還是以堅定的決心決定克服對游泳的厭惡。

極簡的舞台設計——博裏特用一道弧形泳池瓷磚在比爾比利亞頭頂劃出波浪即將拍下的意象——完美契合了劇目的簡約風格。雖然劇本出自比爾比利亞之手且他佔據舞台中心，但演出行雲流水般的節奏必然離不開導演塞斯·巴里什（同時是演員）這位長期合作伙伴的穩健把控。

當比爾比利亞回憶自己（至少暫時）從游泳中獲得的快樂時，他説：“我迷戀這種感覺：生活中萬物沉重，而水中一切輕盈。”觀眾或許會在《老人與泳池》中感受到相似的體驗：即便他引領我們潛入深淵——如諺語所言"生命之中死亡常伴”——比爾比利亞那無法抑制的機智和舉重若輕的藝術表現力，總能令觀眾愉悦地漂浮在思緒之海。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刊登於2022年12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邁克·比爾比利亞的氯化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