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欺詐指控激增引發對信用評分的更多擔憂

消費者信用評分體系長期以來不透明且令人困惑。一項旨在幫助人們應對該體系的改革反而引發了一系列新問題。

近年來，政府網站簡化了身份盜用申訴流程，使人們能更便捷地從信用報告中刪除欺詐賬户。這些報告正是益博睿公司、 艾克飛上市公司及環聯 向銀行提供信貸決策依據的信用評分基礎。

這為身份盜用受害者簡化了申訴流程，但徵信行業表示也遭遇了非法申訴的衝擊——某些收費幫客户"修復"低信用分的公司，常在客户不知情的情況下，針對拉低信用分的項目（如拖欠信用卡債務）提交虛假的身份盜用申訴。

調查申訴期間，這些負面信息往往會被暫時移出消費者信用報告。業內將此稱為"信用洗白"，因為至少短期內，個人信用報告和評分會顯得比實際情況更良好。

信用洗白現象延緩了部分銀行的貸款審批流程，迫使放貸機構尋求其他評估借款人的方式。這不僅引發了對信用評分實用性的質疑，也動搖了銀行對這個沿用數十年的徵信體系的信心。

據知情人士透露，Equifax、Experian和TransUnion每年收到數百萬封指控信用報告存在錯誤的信件，其中許多涉及身份盜竊，但尚不清楚有多少屬於不實指控。《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文件和採訪顯示，這些公司有時會同時收到大批內容相似的身份盜竊投訴信——從同一郵編地區同日寄出，部分信件甚至存在相同拼寫錯誤。

銀行已增派人員處理信用報告爭議團隊，並採用不受"信用清洗"影響的輔助數據進行貸款決策。部分銀行表示已向執法部門標記其認定的虛假身份盜竊索賠。據知情人士透露，摩根大通、第一資本金融公司、Ally金融公司、桑坦德消費美國控股公司和Synchrony金融等機構近年均遭遇此類情況。

反欺詐服務商SentiLink首席執行官納夫塔利·哈里斯表示，多家貸款機構反映其收到的身份盜竊索賠中80%至90%涉嫌欺詐。該公司數據顯示，信用卡發行商核銷的壞賬中有1%-2%源於用户反覆質疑真實信息，據此估算去年因此產生的貸款損失達2億至4億美元。

在過去，當消費者想要申訴信用報告上以他們名義欺詐開設的賬户時，他們通常別無選擇，只能附上一份警方報告。自2016年起，美國人可以通過在聯邦貿易委員會網站IdentityTheft.gov提交報告，然後將其與其他文件一起發送給信用報告公司來實現這一目的。

總體而言，去年美國消費者向聯邦貿易委員會報告了大約588,000起與信用卡、汽車貸款和其他融資相關的身份盜竊案件，包括合法和非法的申訴，比五年前約155,000起的申訴數量有所增加。聯邦貿易委員會的一位發言人表示，數據泄露、新的身份盜竊手段以及消費者意識的提高等多種原因導致了這一增長。

當一個人向Equifax、Experian或TransUnion提供所需文件，説明信用報告上的未償還貸款或其他負面信息是身份盜竊的結果時，這些公司在許多情況下如果無法驗證其合法性，必須在四個工作日內刪除這些信息。他們和貸款機構可以繼續調查申訴，如果發現申訴合法，可以隨後恢復賬户。與此同時，借款人更有條件向其他貸款機構申請新的貸款。

一些貸款機構表示，可疑的身份盜竊申訴往往在人們信用卡透支後不久出現。銀行表示，意識到自己成為身份盜竊受害者的客户通常會驚慌地打電話給銀行。而那些通過郵寄信件申訴的人往往不會打電話。

儘管消費者可以自行提交虛假索賠，但業內人士表示，無良的信用修復公司才是問題的主要部分。

多年來，信用修復公司一直標榜自己掌握着改善不良信用評分的秘訣，尤其是在經濟不景氣時。一些公司聲稱，他們的服務能幫助人們獲得購買新車或成為房主所需的可負擔融資，這些信息引起了那些勉強維持生計的消費者的共鳴。然而，客户最終可能比開始時更糟，支付了數百甚至數千美元，卻對信用評分幾乎沒有影響。

通常情況下，信用修復公司能合法做到的事情，消費者自己也能完成。大多數負面信息，如逾期付款，會在個人信用報告中保留七年。聯邦法律要求信用報告公司在消費者指出報告中的錯誤時進行調查，並在消費者正確時更正或刪除相關信息。

監管機構、立法者和借款人長期以來一直批評信用報告中的錯誤，並抱怨難以讓信用報告公司解決這些問題。

近年來，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已對多家信用修復公司提起訴訟。

根據司法部代表FTC在德克薩斯州聯邦法院提起的民事訴訟，信用修復公司Turbo Solutions Inc.聲稱能夠從客户的信用報告中刪除逾期付款、破產和其他負面信息。訴訟稱，這家公司（曾用名包括Alex Miller Credit Repair）的電話代表表示，消費者的信用評分將在90天內提高200分。信用評分通常介於300至850分之間。

根據訴訟文件，該公司及其首席執行官亞歷克斯·米勒自2018年以來從消費者處收取了超過900萬美元。訴訟指控該公司和米勒先生違反了聯邦規定，在提供服務前收取費用，並向消費者作出虛假或誤導性陳述。訴狀還指控他們試圖通過提交虛假的身份盜竊報告來提高信用評分。

Turbo Solutions和米勒先生的律師布萊恩·龐德表示，其當事人否認政府的指控，這些指控“尚未被裁定為事實”。龐德稱已提交駁回訴訟的動議，目前正在審理中。

今年3月，一名聯邦法官命令Turbo Solutions停止以違反聯邦法律的方式運營。與米勒先生相關的社交媒體賬號仍在鼓勵人們註冊其服務。

龐德表示，他的客户“通過社交媒體賬號合法地向公眾進行直接營銷”。

除身份盜竊外，其他類型的虛假聲明也擾亂了信用系統。據知情人士透露，Equifax、Experian和TransUnion收到過僅聲明消費者信用報告中一項或多項信息不準確的函件。這類模糊爭議可能導致長時間調查，甚至造成賬户暫時從信用報告中消失，從而提升消費者的整體信用狀況。

據知情人士和《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文件顯示，TransUnion曾收到約1200封來自加利福尼亞州、馬薩諸塞州和弗吉尼亞州消費者的信函，所有信件均蓋有2021年2月24日的郵戳，從賓夕法尼亞州同一郵編地區寄出，且格式、文字和錯別字完全一致。每封信都聲稱消費者已達成“解決”（原文拼寫錯誤為"resolv"）賬户債務的協議，該賬户現在應“被視為”（原文拼寫錯誤為"considred"）已結清。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環聯公司收到來自不同消費者的大量幾乎相同的信函時，會向這些消費者發送後續信件，要求確認他們是否與信用修復公司合作——今年迄今已發送超過175萬封此類信件。

根據文件和知情人士的説法，4月1日，艾克飛公司收到數千封語言相似、暗示信用清洗的信件，部分信件寄出地距消費者家庭住址超過100英里。《華爾街日報》查閲的一封信件稱，某人信用報告上的十幾項賬户（包括信用卡、汽車貸款和破產記錄）均系身份盜用所致。

信用報告和評分是銀行決定誰可以獲得貸款及支付多少利率的核心依據。對於處於經濟邊緣的美國人而言，其影響尤為深遠。低信用分或信用報告上的負面記錄會使人無法購車、獲得抵押貸款、獲取某些工作機會或租住公寓。

今年早些時候的一次系統故障中，艾克飛向數百萬美國人發送了不準確的信用分數。據《華爾街日報》此前報道，該錯誤導致部分潛在借款人被拒貸或面臨更高利率。艾克飛女發言人表示，根據初步內部分析，受影響消費者中信用分波動達25分或以上的不足30萬人，其中約60%的消費者獲得了更低的信用評分。

徵信行業表示，他們努力確保信用報告數據的可靠性。代表益博睿、艾克飛、環聯等徵信機構的消費者數據產業協會發言人指出，部分信用修復公司"破壞了處理合法申訴的流程"。

信用修復行業則聲稱，他們幫助客户糾正錯誤報告，並簡化三大徵信機構常使流程複雜化且耗時的操作。全美信用服務組織協會副主席唐娜·帕金斯表示，信用修復公司還能指導客户如何通過管理信用卡來提升信用評級。

“我們行業已幫助了數百萬消費者，“代表約250家信用修復企業的帕金斯女士強調，提交虛假身份盜竊索賠的不良行為者只是個案，“這並非行業常態”。

根據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今年在佛羅里達州聯邦法院提起的民事訴訟，名為"The Credit Game"的佛州信用修復公司涉嫌提供"瑪莎拉蒂"和"蘭博基尼”（簡稱"Lambo”）等命名的信用修復套餐服務。

聯邦貿易委員會近年來已對多家信用修復公司提起訴訟。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Elizabeth Frantz聯邦貿易委員會（FTC）指控稱，The Credit Game及其關聯公司存在多項違規行為，包括建議客户提交虛假身份盜竊報告，並在客户不知情的情況下代其提交此類報告。

The Credit Game的代理律師邁克爾·弗裏德表示公司對FTC的指控存有異議：“在這類案件中，FTC擁有極大權力，甚至能在未經過審判認定任何不當行為前凍結企業和個人資產。這使得FTC案件中的被告很難充分為自己辯護。”

目前The Credit Game由法院指定的接管人控制，已停止運營。

自稱"消費者權益機器人律師"的DoNotPay公司近期推出一項服務，可為希望從Equifax、Experian和TransUnion信用報告中刪除信息的人生成申訴信。身份盜竊是用户通過其軟件生成信件時可選擇的申訴類型之一。

首席執行官約書亞·布勞德表示，DoNotPay向新用户收取每季度36美元的訂閲費以提供生成申訴信等服務。他發現部分信用修復公司利用該軟件向客户收取高額費用，已終止這些公司的服務權限。布勞德的公司獲得包括Andreessen Horowitz和Founders Fund在內的風投機構支持。

“我們在這個對消費者不利的系統中為人們爭取公平，“布勞德表示，“現行信用報告體系明顯更偏向債權人。消費者更容易陷入錯誤處境，而非實施欺詐。”

寫信給AnnaMaria Andriotis，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2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欺詐性索賠混淆信用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