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軍嫂的冰毒成癮之路——以及她痛苦的迴歸之旅 - 《華爾街日報》

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市——勞倫·聖皮埃爾擁有可愛的幼子、事業有成的丈夫，以及位於丈夫工作的陸軍基地附近的新家。多次整形手術給了她夢寐以求的沙漏型身材。

2010年夏日，勞倫發現了更令她着迷的東西。

當時她正坐在鄰居家的後陽台，啜飲紅酒抽着煙。勞倫很羨慕這位同為軍嫂的鄰居——她養育着兩個青少年，家裏一塵不染，志願服務工作也廣為人知，總是精力充沛。“真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勞倫對她説。

這位女士把勞倫帶進廚房，在台面上倒出一小堆甲基苯丙胺粉末。她用信用卡以嫺熟的手法將毒品排成線狀。24歲的勞倫拿起斜切短的吸管，將一端插入鼻孔深吸。

她的鼻腔火辣辣的，眼球后方陣陣刺痛。“怎麼會有人碰這個？“她回憶當時的想法。

但很快，一股能量洪流席捲全身。那晚她和媽媽團的朋友們泡吧暢飲蔓越莓伏特加雞尾酒。凌晨四點，勞倫擦拭着家裏的踢腳線，滿腦子想着下次吸毒。

冰毒帶來的快感讓勞倫一次次鋌而走險，即便遭遇悲劇與絕望。這種感官刺激使她將兒子、丈夫、健康、自由和所有重要事物都拋諸腦後。

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數據，2010年勞倫首次嘗試冰毒時（當時冰毒主要產自臨時實驗室），全美有1,388人因單獨或混合使用該毒品死亡。此後隨着墨西哥販毒集團實現工業化量產，冰毒致死人數激增20倍。

去年，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報告顯示，約33,000名美國人因過量服用冰毒或其他精神興奮劑（單獨使用或混合其他藥物）而死亡。僅阿片類藥物（主要是芬太尼）造成的死亡人數更高，去年達到創紀錄的71,000人。根據CDC數據，2020年有250萬12歲及以上美國人在前一年報告曾使用冰毒。

勞倫的特別之處在於，她從中產階級生活迅速墜入犯罪、貧困、墮落和虐待的骯髒地下世界——以及她漫長、痛苦且看似不可能的救贖之路。

本報道基於對勞倫及其家人、朋友、戀人和熟人的採訪，以及法庭文件、警方報告和她的日記。

勞倫手持她被逮捕時的面部照片。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 蜕變

高中時，勞倫身高1米8，胸部平坦，體重達245磅。她厭惡自己的身體，並將憤怒發泄給周圍人，包括家人。

勞倫的哥哥德里克·詹森是高中校隊風雲人物。他2001年加入海軍陸戰隊，後三次赴伊拉克參戰。他們的母親特蕾西·德拉維奇亞2003年創立了"海軍陸戰隊父母"慈善組織，撫慰伊戰軍人家屬。

勞倫對“海軍陸戰隊父母”組織佔據母親的全部注意力心懷怨恨，當她的弟弟奮戰在巴格達戰場時，她選擇了輟學。

17歲那年，她在網上結識了初戀男友大衞·聖皮埃爾。這位24歲的陸軍呼吸治療師駐紮在密蘇里州歐扎克地區的倫納德伍德堡。她搬去與他同住，而母親對她的離去並無不捨。

大衞是個電子遊戲迷，勞倫也隨之成為玩家。作為新英格蘭愛國者隊的粉絲，她也開始為這支球隊吶喊助威。“我只是渴望有人愛我，“她説。

勞倫、大衞·聖皮埃爾和他們兒子伊森的合影，拍攝於勞倫初次嘗試甲基苯丙胺前幾個月。圖片來源：勞倫·布蘭德坎普2006年他們結為夫妻，大衞的軍隊保險支付了勞倫的胃繞道減肥手術費用。2008年，兒子伊森降生。

勞倫和媽媽互助小組裏的其他軍嫂們社交時，總愛抱怨各自的丈夫。她們流連酒吧、脱衣舞俱樂部，參加家庭瑪格麗塔酒派對——勞倫在這些場合推銷玫琳凱化妝品和護膚品。

某天，勞倫趁丈夫午睡時致電銀行提高信用卡額度：她需要2.5萬美元進行吸脂和隆胸手術。改頭換面後，勞倫沉迷於自己引發回頭率和口哨聲的新魅力。

2010年勞倫首次吸食冰毒後，當晚與媽媽團外出夜遊時的情景。圖片來源：勞倫·布蘭德坎普2010年7月首次鼻吸冰毒後，勞倫很快發現吸食能帶來更強烈的快感。她會感覺自己高達十英尺且刀槍不入。

吸毒數月後，勞倫讓丈夫大衞坐在沙發上，宣佈要離開他。“我不快樂，“她説。

只有冰毒能帶來她生活中缺失的那種感覺。

雙重陷阱

同年10月，在大衞和母親幫助下，勞倫在哥倫比亞市一所小學對面買了小房子，與丈夫和他們18個月大的兒子相隔數小時車程。

她為冰毒販子當司機謀生。每隔幾天午夜時分，勞倫就開車送毒販前往密蘇里州堪薩斯城的供應商處，報酬是八分之一盎司的毒品。

那年冬天，其他吸毒者聚集在勞倫家，蝸居在她家地下室。其中一人請勞倫保釋外號"大個子"的小毒販大衞·帕爾默。素不相識的勞倫為融入新圈子，用1200美元現金和福特探險者汽車產權作擔保，簽下了7.5萬美元的保釋書。

勞倫位於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市的住所圖片來源：勞倫·布蘭德坎普2011年2月2日，獲釋的"大個子"隨勞倫和毒販前往堪薩斯城。剛出發，勞倫就察覺情況不對。

在堪薩斯城，一個陌生人加入了他們——高個子，鬍子拉碴，脖子上有紋身。在毒販的指示下，勞倫開車帶他們去了一家酒店，然後獨自和那個陌生人進了房間。

在酒店房間裏，勞倫給車上的毒販發短信：這不對勁。*你得馬上回來。*當那個陌生人強姦她時，她仍緊握着手機。她想到了丈夫和兒子。有一刻，她後悔做了整容手術，希望自己長得醜一點。

事後，比加洛和毒販來到酒店房間。比加洛幫她穿好衣服。毒販在浴室的梳妝枱上給她放了一堆冰毒。

勞倫後來得知，毒販利用她來抵償一筆毒品債務。“他把我賣了，”她説。

一回到家，勞倫就要求比加洛給她注射毒品。她想要儘可能大的逃避。他把冰毒和水混在勺子裏，然後把液體抽進注射器。當他將針頭扎進她肘部的靜脈時，她閉上了眼睛。她的心跳加速，然後昏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比加洛又給她打了一針。勞倫昏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坐在車的副駕駛座上，比加洛在開車。他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帶她去了州界另一邊一個朋友的公寓。到了那裏，她靠牆坐着，比加洛又給她注射了一次。

勞倫一直在為母親在“海軍陸戰隊員父母”組織工作，特蕾西發短信問她為什麼沒來上班。“我不知道我在哪裏，”勞倫回覆道。“我在堪薩斯的某個地方。”

特蕾西早就懷疑勞倫在吸毒，現在她確定了。她在電話裏解僱了女兒。

勞倫和比加洛開車回到哥倫比亞，接下來的一個月裏，他們都在毒品的作用下飄飄欲仙。

一天，勞倫分居的丈夫大衞來找她。她醒來時發現比加洛和大衞坐在廚房的桌子旁。比加洛告訴大衞，勞倫是個癮君子，並要了500美元去買足夠多的冰毒來幫她戒毒。

但大衞卻把勞倫帶到了他在倫納德伍德堡附近的家裏。在路上，勞倫向大衞講述了自己吸毒和被強姦的經歷。“這就是我的問題所在，“她説。

當勞倫看到已經2歲的伊桑時，她哭了。她也感到一種想躲開她的小男孩的衝動，於是走到鄰居家去吸毒。

一週後，大衞開車把她送回哥倫比亞。她告訴他，她打算戒毒。大衞問她冰毒是什麼感覺，勞倫描述了它的欣快感。她主動提出幫他嘗試一下。

“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伊桑不受你的影響，“他説。

小本生意

2011年3月，勞倫陪一個朋友出庭，朋友指着一個剃光頭、滿身紋身的瘦削男子。

他是李·菲利普，是布恩縣公認的最好的冰毒製作者。“如果你想在毒品這行混，“朋友説，“你就該認識這個傢伙。”

李的童年很舒適，直到他9歲時父母告訴他他是被收養的。13歲時他離家出走。15歲時，他住進了集體之家。16歲時，他被學校開除。他酗酒吸毒，還曾偷了一輛車從集體之家逃跑。美國法警在亞利桑那州抓住了他。

李遇到勞倫時已經38歲，成年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獄進進出出。21世紀初，李在阿肯色州自學了製造冰毒，終於找到了他擅長的事情。

勞倫相冊中一張李·菲利普的照片。攝影：《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李當時住在一所為剛出獄者設立的過渡教習所。他已戒毒一年並決心保持下去。見面後不久，他打電話讓勞倫來接他。

勞倫向他傾吐了自己的困境。她失業了，無力支付賬單。李決定用他最擅長的方式拯救她。出獄第十一天，他們在密蘇里州米勒斯堡駛離高速公路，沿路開了一英里後停在一輛由兩隻比特犬看守的移動房屋前。毒販預付給李一批冰毒。整個下午，李和勞倫穿梭於哥倫比亞市的毒窩販賣毒品。

夜幕降臨時，他們已賺取超4000美元，足夠支付勞倫的欠款。從此他們開始合夥經營。在宗族觀念濃厚、男權至上的冰毒世界裏，她成了李的附屬品。“我和勞倫在一起後，“他説，“她就成了我的延伸。”

簡單生活

很快，李又開始吸食並製造冰毒。他們的共同生活很簡單：製毒、販毒、吸毒。

勞倫靠花生醬和冰毒癮君子偏愛的激浪飲料維生，瘦到只能穿4碼褲子。而在胃繞道手術前，她穿26碼。

由於Biggalo未出庭，作為抵押物的勞倫的探索者汽車被保釋經紀人沒收。數週未聯繫母親的勞倫打電話要錢贖車，遭到特蕾西拒絕。

勞倫位於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家附近田野中的混凝土結構，她與李曾在此處製造冰毒。圖片來源：Chase Castor/華爾街日報特蕾西接手了勞倫的育兒職責，與戴維分擔照顧伊森的時間。她取下了勞倫所有的照片只留一張，並勸阻孫子不要過多想念母親。

但每天早晨上班途中，特蕾西總會繞道經過女兒的房子。勞倫守在窗邊，等待母親那輛紅色克萊斯勒出現。後來特蕾西換了一輛棕褐色本田，不知情的勞倫仍在尋找克萊斯勒，以為母親已放棄了自己。

長期吸毒引發了被害妄想症。勞倫和李會把裝滿現金和毒品的梅森罐埋在家對面的學校足球場，之後又忘記具體藏匿位置。

兩人的爭吵逐漸升級為肢體衝突，李曾打掉她一顆牙齒。2011年夏天一次爭執後，勞倫將整瓶阿司匹林倒在梳妝枱上，一粒粒吞服。數到54粒時她停止了計數。二十分鐘後開始抽搐，李將她抱上朋友的車送往急診室。

車上勞倫給戴維打電話。“你想死嗎？“他問。

“是的，“勞倫回答。

節日問候

2011年12月，特蕾西邀請勞倫與伊森共度聖誕節。這次會面很快演變成衝突。勞倫聲稱要帶伊森去汽車旅館過平安夜，特蕾西隨即報警。

副警長馬克·納爾迪尼來到她家提出開車送她。“你不想戒掉嗎？“途中警官問勞倫。

“我覺得沒什麼能讓我停下，“她説。

那晚她和李在8號汽車旅館開了房。警方例行檢查時發現登記簿上李的名字。勞倫醒來時被警察和醫護人員包圍，看到牀頭櫃上有一支冰毒注射器。她第一反應是保護李：“那是我的，“她對警察説。

聖誕節凌晨三點，她從監獄給李打電話。他承諾保釋她卻睡着了。她父母拒絕幫忙。“我們意識到，“她父親拉里·詹森説，監禁"是唯一能救她的方式。”

勞倫的父親拉里·詹森在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市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李找到個癮君子願意用她的車作保釋抵押換取毒品。聖誕節晚餐時分他把勞倫保釋出來。他們用冰毒和激浪飲料慶祝。

“無家可歸，失業，被捕，在監獄過聖誕，3項重罪，沒車，一無所有，“勞倫發短信給那個介紹她吸食冰毒的前鄰居。

2012年2月，警方突襲勞倫家發現了李的製毒設備。警察追蹤到這對夫婦住的Travelodge旅館，以涉嫌在學校附近製毒逮捕了勞倫。李戴着手銬從巡邏車後窗溜走逃脱。

逮捕報告中將勞倫的職業列為“冰毒廚師”。勞倫的母親特蕾西拒絕保釋她，導致勞倫在候審期間被關押超過七個月。

警探監聽監獄通話，希望勞倫會泄露李的行蹤。有時特蕾西掛斷電話後，布里特·謝亞副警長會打電話勸阻她保釋，稱勞倫需要更長時間遠離冰毒。

“我怎麼會糟糕到沒人願意要我？”勞倫在監獄日記中寫道。

幾個月後，勞倫終於撥通了李的藏身處電話。當局正在竊聽。警方在密蘇里州格拉斯哥的一處農舍發現了李，他光着上身赤着腳躲在地板下的狹小空間裏。

勞倫的公設辯護人建議，如果認罪她很可能獲得緩刑。但認罪後，法官卻判處了合併執行的監禁：在學校附近製造冰毒判10年，在酒店房間製毒判8年，持有裝有毒品的注射器判3年。

當勞倫經過法庭拘留室時情緒崩潰，李正因自己的聽證會關在那裏。他隔着欄杆伸手觸碰她：“真的很抱歉，勞倫。”

警衞將她押送至密蘇里州範達利亞的州立監獄。

不過法官給了勞倫一條出路：如果她能完成監獄內120天的戒毒計劃，就可以獲得緩釋。

勞倫堅持了33天就被逐出計劃。等待她的不再是兩個月的康復治療，而是十年牢獄。

她已經保持清醒近一年了。

鐵窗之後

勞倫避開了被偷運進範達利亞監獄的冰毒。吸毒者很容易辨認——他們總是在凌晨3點為了誰該用掃帚而爭吵不休。

探視日裏，勞倫能抱着兒子伊森。特蕾西會給勞倫買熱狗，孩子則從自動售貨機得到糖霜甜甜圈。監獄有個帶恐龍滑梯和鞦韆的户外遊樂場。

“我最喜歡這裏了，“伊森對特蕾西説，“這是世界上我最愛的地方，因為能見到媽媽。”

勞倫家人在監獄探視時的照片。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勞倫見識過那些無期徒刑犯，她們無所顧忌且動輒鬥毆。綽號"淑女殺手"的囚犯曾勾結兩名女性折磨殺害一名證人；另一名囚犯用棒球棒殺死了男友，還在監獄壘球賽中炫耀自己的揮棒動作。

還有阿莉莎·布斯塔曼特。她的罪行如此駭人，每隔幾個月囚犯們就能在《少年殺手》節目裏看到案件重演。

一位朋友覺得當時27歲的勞倫和18歲的阿莉莎或許合得來，便在拼圖比賽後安排她們見面。勞倫不排斥與女性交往，兩人很快成為情侶。

交往初期，阿莉莎提出了那個無法迴避的問題：“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裏吧？“她問勞倫。

艾麗莎在密蘇里州聖馬丁斯由祖父母撫養長大，曾飽受抑鬱症困擾，13歲時割腕自盡未遂。她2009年的日記裏寫滿了對愛情的渴望與殺人幻想。“我無法向人傾訴抑鬱和憤怒，“她寫道，“如果不説出來，我就會壓抑情緒。然後爆發。而當我爆發時，必有人喪命。”

2009年10月21日，15歲的艾麗莎將9歲的伊麗莎白·奧爾頓誘至樹林，將其勒死後割喉刺胸，草草掩埋在淺坑中。

警方很快鎖定艾麗莎。鄰居反映她常將動物屍體埋在林間。

審訊中艾麗莎供認不諱，最終以成人身份被判終身監禁。

勞倫後來回憶自問：“我為何如此牽掛一個犯下滔天罪行的人？”

勞倫相冊中的一頁，右上角是她與艾麗莎在獄中的合影。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兩個女子常在監獄操場繞圈散步，艾麗莎總追問開車、工作、戀愛和生育的體驗。勞倫覺得這種天真令人動容。“她並非想利用我，“勞倫説，“只是渴望有人傾訴。”

艾麗莎的親人鮮少探視。而勞倫父母定期來訪，這讓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曾多麼辜負他們。“那是我學會感恩的過程，“她説。

勞倫幫助艾麗莎排練法律上訴。艾麗莎陪同勞倫在監獄教堂接受了全浸禮。她們一起觀看壘球比賽，並參與了監獄版《綠野仙蹤》的演出。她們在監控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接吻。

為了能在一起，兩人選擇了凌晨3點至上午11點的廚房輪班工作。她們在照相亭合影留念。在其中一張照片背面，艾麗莎寫道：“你讓我如此快樂，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我希望。老實説，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署名：“你的妻子。”

救贖

勞倫第一次向母親提起艾麗莎時很緊張。“請不要谷歌搜索她”，她説。

特蕾西無法想象伊麗莎白家人承受的痛苦，她認為艾麗莎理應受到懲罰。

艾麗莎·布斯塔曼特在密蘇里州奇利科西懲教中心攝影：《華爾街日報》Chase Castor但數月相處後，特蕾西改變了對艾麗莎的看法——這個受過創傷的孩子犯下可怕罪行，但並非不可救藥的惡魔。她也注意到勞倫的顯著變化：週日探視時，女兒的笑容明顯多了。

“艾麗莎毫無保留地接納了勞倫，“特蕾西説，“這種無條件的接納讓勞倫意識到自己確實值得被愛。我想也讓艾麗莎明白她同樣可以擁有愛。”

橫亙在這對戀人面前的是殘酷現實：艾麗莎是終身監禁，而勞倫終將假釋。她們的秘密日記預演着分離那天的場景。“我甚至無法想象沒有你陪伴的日子”，2014年2月艾麗莎在給勞倫的信中寫道。

那年五月，勞倫被轉至奇利科西懲教中心，在假釋前接受最後一輪戒毒治療。此時她已保持兩年多未碰毒品。

在奇利科西，勞倫用自制日曆劃掉流逝的日子。“此刻我很害怕，“她在2014年7月19日的日記中寫道，“我害怕自己，害怕那些念頭，害怕內心的惡魔。”

假釋前夕，一位假釋官到特蕾西家檢查環境是否適合戒毒者回歸。“她肯定會復吸，“假釋官對特蕾西説，“這些人全都一個樣。”

“你不瞭解我女兒，“特蕾西回答。

特蕾西制定了家規：所有房門不得上鎖；禁止在快6歲的伊桑面前爭吵；她有權隨時搜查勞倫物品並檢查其手臂是否有針孔。

“任何違規我都會舉報，“特蕾西在家規末尾寫道。她寧願看到女兒重回監獄也不願其流落街頭，“你永遠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2014年8月1日，勞倫走出奇利科西監獄。特蕾西在停車場等候。她們在麥當勞停留，勞倫換上了母親帶來的連衣裙。當晚，兩人蜷縮在勞倫童年卧室裏相擁而眠。

勞倫表示出獄時已徹底戒除對冰毒的渴望。2015年她在社交媒體分享新生感悟時收到查理·布蘭德坎普的回應。這個一年級時與她牽過手的男孩，上次見面還是在高中派對醉醺醺的模樣。這些年查理數次進出監獄，但如今已成功戒毒並有了女兒。

查理邀請勞倫參加了一個戒酒會。他們成為情侶，育有兩個男孩，並買下了勞倫童年時的家。

“一想到重新吸食冰毒就讓我感到噁心，”勞倫説。“我無法想象失去我現在努力得來的一切，或者錯過我的孩子和家人。”

從左至右，伊萊·布蘭德坎普、勞倫、埃文·布蘭德坎普和勞倫的母親特蕾西·德拉·維奇亞，站在勞倫位於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家中的門廊上。照片：《華爾街日報》的蔡斯·卡斯特特蕾西重新僱傭勞倫在“海軍陸戰隊員父母”組織工作。

“沒有多少母親能説她們吸毒的女兒是她們的英雄，”特蕾西在2017年寫給勞倫的假釋官的信中説。“但勞倫對我來説就是這樣。儘管面臨重重困難，她還是戰勝了毒癮，毫無疑問地贏了。她做到了。”

一年前，一位法官批准了勞倫清除犯罪記錄的請求，恢復了她在密蘇里州監獄探視囚犯的權利。

感恩節後的第二天，勞倫給阿莉莎帶了剩菜。警衞們認識勞倫。她每月兩次監獄，感激自己可以自由進出。

致信 邁克爾·M·菲利普斯，郵箱 [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2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一位軍嫂墮入冰毒成癮的深淵——以及她痛苦的迴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