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評論：戰士內塔尼亞胡 - 《華爾街日報》

2019年4月，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在特拉維夫的利庫德黨總部參加選舉之夜活動。圖片來源：THOMAS COEX/Getty Images本雅明·內塔尼亞胡是以色列歷史上最成功的政治家。如果説以色列國父戴維·本-古裏安定義了猶太國家的誕生和早期歲月，那麼內塔尼亞胡則重新定義了以色列的成熟期。他擔任總理的時間比本-古裏安還長，而且他的任期尚未結束。在11月的選舉中，他領導的利庫德黨勝出。他目前正在組建聯盟，這將開啓他的第三個總理任期。他的回憶錄《比比》就像其作者一樣精煉、好辯且引人入勝，這是一部不斷推進的作品，其故事就是現代以色列的故事。

《比比》開篇就引人注目。1972年，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薩貝納航空公司的客機，並將其飛往特拉維夫附近的盧德機場。當時22歲的內塔尼亞胡正在薩耶雷特·馬特卡爾特種部隊服役。他和戰友們偽裝成地勤人員，衝進飛機，擊斃並抓獲了劫機者。內塔尼亞胡的手臂中彈。生死攸關的利害關係，以及與領導西方民主國家的軟弱平民的隱含對比，再清楚不過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對的。他的父親、歷史學家本錫安·內塔尼亞胡是猶太復國主義右翼修正派思想家弗拉基米爾·雅博廷斯基的秘書。早期的以色列國家是社會主義壟斷。修正派被排除在外，導致本錫安的四個兄弟流亡美國，過着優渥的生活。本錫安一家也在那裏旅居，同時他研究他的著作。到比比1988年進入政界時，他38年的人生中有近一半時間是在美國度過的。他是最美國化的以色列總理，除了他不那麼美國化的時候。

內塔尼亞胡先生的歷史使命——猶太民族的生存——深深植根於個人經歷。他的兄長約尼是他的英雄，是薩布拉（土生以色列猶太人）的鮮活象徵，代表着新一代戰鬥的以色列猶太人。1976年約尼在領導恩德培人質營救行動時犧牲，成為國家偶像。消息傳來時，內塔尼亞胡正在麻省理工學院就讀。他罕見坦率地談及喪兄之痛：“如果説我生命中有比聽聞約尼死訊更痛苦的時刻，“他寫道，“那就是將這個消息告知父母。”

熟悉《希伯來聖經》續篇的讀者或許能從內塔尼亞胡的早年經歷中辨認出浪子回頭的故事。1976年獲得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學院碩士學位後，他先後就職于波士頓諮詢集團和家族反恐基金會"約納坦研究所”。1982年，當他在以色列傢俱製造商RIM工作時，修正主義派系聯繫人摩西·阿倫斯邀請他赴以色列駐華盛頓大使館擔任副職。一位資深專欄作家曾嘲諷他為"傢俱推銷員”。他稱這標誌着"一場執着的詆譭運動"的開始，隨着"媒體未能阻止我在民主選舉中多次獲勝"，這場運動不斷升級，並演變成對其夫人乾洗費用等國家要務的無休止醜聞。

美國教育使內塔尼亞胡認識到自由市場經濟與科技的重要性，這成為以色列經濟自由化、從鱷梨出口國轉型為高科技強國的關鍵。兩年大使館工作及四年以色列駐聯合國大使經歷，培養了他的公關能力，也讓他懂得如何將雅博廷斯基的"輿論壓力理論"適配有線新聞時代。內塔尼亞胡寫道，國家元首可以被"國家利益"訴求説服。但雅博廷斯基1929年指出，對民主政府"最有效的影響力"來自"輿論壓力"。

1988年，內塔尼亞胡先生隨利庫德集團進入議會並加入政府，最初擔任外交部長摩西·阿倫斯的副手，後成為伊扎克·沙米爾總理辦公室的副部長。1992年工黨贏得大選後，內塔尼亞胡成為利庫德集團領袖。當工黨總理伊扎克·拉賓冒險通過巴勒斯坦"和平進程"押注以色列安全時，內塔尼亞胡發起了針對拉賓和《奧斯陸協議》的激烈抗議運動。1995年11月，拉賓被一名以色列猶太極端民族主義者刺殺。

內塔尼亞胡先生致力於消除關於他煽動拉賓遇刺的"誹謗性指控"。儘管克林頓政府"公然且系統性"地為工黨干預選舉，他仍於1996年首次當選總理。他在書中寫道，克林頓完全被"巴勒斯坦中心論"所左右——這種觀點認為巴以和平是中東和平的關鍵。他對克林頓壓力的勉強讓步導致執政聯盟瓦解，並在1999年大選中敗給了曾在總參偵察營的老上司埃胡德·巴拉克。克林頓與巴拉克繼續追逐與阿拉法特的和談幻影，直到自殺式爆炸的浪潮將其粉碎。內塔尼亞胡寫道，如今已完全"清楚誰對誰錯"。

2003年沙龍帶領利庫德集團重新執政時，內塔尼亞胡出任財政部長。他的市場和銀行改革助力以色列"完全融入第一世界經濟體"。到2019年，以色列人均GDP已超越英法日等國。他還推行"深思熟慮的"外交拓展戰略，通過輸出軍事安全技術換取合作協議與外交承認，從而繞開巴勒斯坦問題與阿拉伯世界的抵制。他稱此舉實現了以色列國力與戰略影響力的"量子躍遷"。奧巴馬政府將這一成果及內塔尼亞胡的遊説能力推向了極限。

2009年大選使內塔尼亞胡重返總理府後，他組建了中間派聯合政府並支持建立非軍事化的巴勒斯坦國。這反而助長了奧巴馬政府的施壓。他在書中寫道，奧巴馬將以色列猶太人視為"新殖民者"。當內塔尼亞胡實施定居點凍結後，奧巴馬總統"背信棄義"地未履行承諾。他向巴勒斯坦領導人馬哈茂德·阿巴斯作出"秘密保證"，要在離任前建立"完全成熟的巴勒斯坦國"。他承諾遏制伊朗核計劃，實則採取"温和路線"助長了這個誓要消滅以色列的國家。

內塔尼亞胡未具體説明奧巴馬私下試圖恐嚇他時使用的"冒犯性"言辭，但表示這"有悖常態"且"令我深感震驚"。當內塔尼亞胡為阻止伊朗協議作最後努力、接受共和黨邀請向美國國會發表演講時，奧巴馬公開受辱。內塔尼亞胡堅稱此舉正確，因關乎以色列存亡，但這一雅博廷斯基式的策略失敗了，與民主黨的外交裂痕持續至今。奧巴馬時期的敍述如此苦澀，唯一輕鬆時刻是當約翰·克里建議內塔尼亞胡將以色列安保外包給美國訓練的巴勒斯坦民兵，並提議"秘密訪問"阿富汗看看"我們為培訓阿富汗軍隊接管國家做得多棒"。

特朗普團隊雖信奉巴勒斯坦核心論，但他全無奧巴馬的"報復心"，其"天生的叛逆"使他接受"全新方式"。以《亞伯拉罕協議》構建的反伊朗威脅的以阿聯盟，顛覆了和平進程者的失敗邏輯。這完全否定了包括小布什政府在內的前任政策，為內塔尼亞胡正名。在他非凡職業生涯的高潮章節中，跛腳鴨的拜登政府面對極右翼的內塔尼亞胡聯盟，而以色列與伊朗的未來皆命懸一線，這些內容讀來必將同樣引人入勝。

格林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撰稿人，也是外交政策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

刊登於2022年12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本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