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科學家糾結於如何詢問“你的性別是什麼？”——《華爾街日報》

社會規範的轉變使得性別認同問題變得難以界定。圖片來源：BRENDAN MCDERMID/REUTERS當前，民意調查專家、學者、統計學家——任何關心收集優質數據的人——都發現最棘手的問題之一是：“你的性別是什麼？”

越來越多的人不認同自己是男性或女性。儘管研究人員仍在爭論如何最好地衡量跨性別或非二元性別羣體，但最近的調查發現，總人口的1-2%認同這些術語。就在2017年，對當時有限的調查分析估計僅為0.4%。30歲以下的成年人尤其可能表示自己是跨性別者——在蓋洛普公司和皮尤研究中心最近的調查中，這一比例高達3-5%。

但由於許多調查只提供男性或女性的選項，這些人可能會回答錯誤，或者根本不回答。這意味着數據可能不準確，而這些人的需求得不到滿足。

俄勒岡州波特蘭市OHSU-PSU公共衞生學院的教授亞歷克西斯·迪諾（Alexis Dinno）舉了一個例子，説明這種數據缺失的潛在影響：“我是一名流行病學家，我是一名跨性別者的流行病學教授，但我無法告訴你跨性別羣體的主要死因是什麼，或者主要的疾病負擔是什麼，因為歷史上我們從未詢問過。”

研究人員面臨的一個挑戰是，相當一部分民眾根本不同意提供其他選項。2018年皮尤研究中心開展調查，詢問表格是否應該為不認同男女二元性別的人提供"男性"和"女性"之外的選項。56%的多數受訪者表示表格不應包含其他選項；42%認為應提供其他選項。

調查設計者和數據分析人員表示，修改性別問題並非為了評判人們觀點或身份的對錯，而是為了更準確地反映人口構成。

“我們不想排除任何非二元性別者，“皮尤研究中心高級調查方法學家阿什莉·阿馬亞説，“但也不願忽視那些不認為性別是社會建構的人羣。我們需要確保呈現所有觀點。”

性別認同問題之所以複雜，部分原因在於其涉及不斷變遷的社會規範和根深蒂固的觀念。歷史上許多人和調查都將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混為一談。而近年來，生理性別多指解剖學特徵和染色體等生物屬性，社會性別則通常指男女承擔的社會角色。具體研究中哪個特徵更相關，需視情況而定。

但如何修改調查絕非易事。主要民調機構正在嘗試不同方法。應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要求，美國國家科學、工程和醫學院今年發佈重要研究報告，就如何在調查研究及行政、臨牀等醫療場景中收集此類數據提出建議。美國人口普查局正考慮在其最大規模的年度調查——美國社區調查中測試相關改動。

另一個挑戰在於使用何種術語。由於許多調查受訪者並不區分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研究人員已尋求其他方式來設計問題。

自2020年起，皮尤研究中心在其常規調查中採用"你認為自己是男性、女性，還是其他方式描述自己？“這一問題。蓋洛普民調機構則詢問受訪者屬於男性、女性或非二元性別。在專項調查中，皮尤和蓋洛普有時也會就跨性別或非二元性別羣體的觀點態度提出更詳細的問題。

作為最早在2016年引入性別認同問題的政府調查之一，“全國犯罪被害調查"詢問受訪者屬於男性、女性或跨性別者。

2018年《綜合社會調查》則設置了"此處未列出的性別"選項，並允許受訪者自由填寫答案。

沒有任何測量方式是完美的。例如，出生證明標註為男性的人現在可能自認為女性而非跨性別者——儘管這通常符合跨性別的大多數定義。有些人認為自己是非二元性別，但不一定屬於跨性別。

皮尤的阿瑪亞女士指出，許多美國人仍不理解"跨性別"的含義，這在西班牙語問卷調查中尤為棘手。

當提供自由填寫選項時，部分人會給出"關你屁事"等抗議性回答——若將此類答案歸類為某種跨性別類型，會導致數據失真。

但調查人員發現，抗議性回答的出現頻率比預期要低。

蓋洛普公司高級編輯傑弗裏·瓊斯表示，該公司發現受訪者對收入問題的拒答率高於對LGBT身份問題的拒答率。“人們更願意談論性取向和性別認同，而非個人收入，“他説道。

隨着非二元性別羣體規模擴大，公眾對這些術語的認知度也在提升。蓋洛普和皮尤的民調顯示存在顯著的代際差異。瓊斯指出，蓋洛普調查發現30歲以下成年人中3%自認為非二元性別，30-49歲羣體中這一比例為1%，更年長羣體則不足1%。皮尤數據顯示30歲以下、30-49歲及50歲以上羣體中該比例分別為5.1%、1.6%和0.3%。

在測量整體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及跨性別者(LGBT)身份認同時，代際差異更為顯著。Z世代羣體中20.8%向蓋洛普表明自己是LGBT，千禧一代和嬰兒潮一代該比例分別為10.5%和2.6%。

斯坦福大學社會學教授、調查研究方法學權威專家阿莉婭·薩珀斯坦表示，學界日益認同採用雙問題法評估性別是最佳方案。她所任職的美國國家科學院委員會也推薦採用該方法。

例如，2021年美國人口普查局的實驗性家庭脈搏調查提出了兩個問題：“您出生時原始出生證明上標註的性別是什麼？”以及“您目前認為自己是男性、女性還是跨性別者？”

調查發現0.6%的成年人自認為是跨性別者。另有0.3%的人表示出生證明為女性但現自認男性，0.4%的人表示出生證明為男性但現自認女性。

只有結合這兩個問題才能全面反映跨性別羣體。這種兩步調查法還具有雙重優勢：既反映了出生時的生理性別判定，又體現了人們成年後的性別認同。

在人口普查局的幾項主要調查中，受訪者需回答其家庭成員信息。該局計劃研究這種方式會否影響性別問題的回答準確性。

薩珀斯坦博士指出，兩步提問法也可能調整。部分人反感被問及出生證明信息，尤其當回答隱私性不明確時。但她強調，這不應成為迴避提問的理由。僅提供兩個選項“會抹殺人們在身體特徵、身份認同及生活方式等方面的重要差異”，她表示，“我們已錯過這個領域十年的重大變革，希望不要再錯失下一個十年。”

致信 Josh Zumbrun，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

一張顯示美國成年人中自認為性別與出生時指定性別不同比例的圖表中包含了18-29歲年齡組。本文早期版本所附圖表錯誤地將該年齡組標註為19-29歲。（已於12月13日更正）

刊登於2022年12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你的性別是什麼？“測試數據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