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寡頭強佔40萬英畝烏克蘭土地，業主稱——華爾街日報

在俄羅斯坦克駛入烏克蘭東部後不久，該國三大農業運營商的土地被侵佔，面積超過紐約市的兩倍多。

這些土地並非被軍方直接佔領。三家烏克蘭農業企業的負責人表示，這些土地最終都落入了俄羅斯前農業部長亞歷山大·特卡喬夫家族企業的手中。

烏克蘭公司稱，特卡喬夫旗下的農業綜合企業Agrocomplex攫取了約40萬英畝土地的使用權，成為烏克蘭最大的農業運營商之一。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文件，烏克蘭軍方、民事調查機構及檢察機關正對此涉嫌強佔行為展開調查。

在俄軍佔領的烏克蘭東部地區，俄羅斯正加緊鞏固控制權，強制推行其貨幣和學校課程。與此同時，與俄政府關係密切的寡頭和企業悄然進入新佔領區謀利。

烏克蘭農業公司HarvEast Holding首席執行官德米特里·斯科爾尼亞科夫表示：“俄羅斯正在接管被佔領地區的經濟，並利用這種控制權來掌控整個區域。”

斯科爾尼亞科夫稱，據農場工人描述，今年五月HarvEast的土地成為武裝團體衝突的焦點，涉事方包括俄羅斯扶植的地方當局勢力和Agrocomplex公司人員，現場曾發生對空鳴槍事件。

最終，工人們告訴斯科尼亞科夫先生，HarvEast的土地被分成三部分，其中頓涅茨克省10萬英畝自有或租賃的土地移交給了農業聯合公司。

據烏克蘭另一家農業公司Nibulon Ltd.的首席執行官安德烈·瓦達圖爾斯基稱，該公司有5萬英畝土地被沒收。他表示相信這些土地現由農業聯合公司經營。

第三家烏克蘭公司Agroton公共有限公司指控農業聯合公司奪取了25萬英畝土地。

前俄羅斯農業部長亞歷山大·特卡喬夫執掌一家家族企業，烏克蘭穀物種植者稱該公司已控制了其數十萬英畝土地。圖片來源：德米特里·阿扎羅夫/Kommersant/Sipa/美聯社農業聯合公司未回覆多次尋求置評的電子郵件和電話。無法聯繫到特卡喬夫先生。

土地沒收可能使全球最大糧食產區的很大一部分落入俄羅斯控制之下。這些舉措將增強莫斯科的全球經濟影響力，特別是在長期依賴烏克蘭和俄羅斯糧食生產的發展中國家。

克里姆林宮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在10月的電話記者會上表示，俄羅斯控制地區的資產可能移交俄方管轄。克里姆林宮新聞處在電子郵件回覆中稱，烏克蘭東部地區現為俄羅斯領土，農場主可根據俄羅斯法律主張權利。

農田的侵佔——據烏克蘭情報部門、農業公司高管及自稱目擊事件的工人描述——始於莫斯科在烏東佔領區建立地方民政管理機構後不久，整個過程呈現出持續且系統化的特徵。

最先失去土地的是在烏克蘭軍隊或政府任職的業主，以及居住在該地區以外的所有者。

第一步是由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或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官員進行走訪——這兩個傀儡政權成立於2014年，當時俄羅斯支持的分離主義運動控制了烏克蘭部分地區。約從3月起，入侵的俄軍擴大了這些傀儡政權的控制範圍，莫斯科隨後宣佈這些地區為俄羅斯領土。

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的官員（有時是持槍的團體）會向當地農場傳達一個信息：現在由他們接管。

知情人士稱，在某些情況下，農民若拒絕繼續勞作就會遭到威脅。佔領政府的代表強迫烏克蘭土地所有者（有時用槍指着）重籤合同（包括地契），以符合俄羅斯而非烏克蘭的法律。

烏克蘭農場經營者稱，這片土地上的糧食正被俄羅斯公司收割。圖片來源：HarvEast Holding烏克蘭東部馬裏烏波爾海港的糧食儲存圖片來源：美聯社在某些情況下，土地所有者被允許保留農場，但新合同規定70%的收成將歸俄羅斯或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或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當局所有。

在其他農場，土地被重新登記，有時與附近的其他經營捆綁在一起。

他們表示，土地和農具被沒收的烏克蘭公司和農民沒有得到補償。

無法聯繫到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的代表置評。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一名官員通過電子郵件表示，沒有發生土地徵用。

根據烏克蘭情報機構和烏克蘭農場主的説法，目前爭議的大部分土地由Agrocomplex公司耕種。烏克蘭軍事情報部門在一份《華爾街日報》看到的文件中表示，該公司參與了確保俄羅斯“控制農業生產”的行動。

Agrocomplex的公司文件將特卡喬夫列為董事和年度股東大會主席。在提交給俄羅斯企業數據公司SPARK-Interfax的賬户中，他被描述為董事會主席和公司的實際所有者。

作為俄羅斯商業和政治精英的一員，特卡喬夫經常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合影，尤其是在俄羅斯準備在索契舉辦2014年冬季奧運會期間，當時特卡喬夫管理着該地區。

2013年1月，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中）在索契附近滑雪勝地參觀時，亞歷山大·特卡喬夫（右）陪同。當時特卡喬夫是該地區的州長。圖片來源：總統新聞服務/美聯社在擔任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州長後，特卡喬夫於2015年至2018年擔任俄羅斯農業部長。俄羅斯銀行前顧問亞歷山德拉·波科彭科表示，在莫斯科，即使在政治精英中，特卡喬夫的財富也引人注目。

據當地抗議其建造行為的活動人士稱，通過農業綜合體公司，特卡喬夫在黑海沿岸擁有一座帶塔樓的大型度假別墅及附屬建築，該建築位於自然保護區內的一個區域，那裏是俄羅斯多位高層官員的鄉間別墅所在地。據格魯吉亞當地媒體報道，特卡喬夫還擁有斯大林時期秘密警察頭目拉夫連季·貝利亞的舊宅作為度假屋。

根據SPARK-Interfax的數據，特卡喬夫的妻子在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建立了一個大型葡萄園，並配有一座仿法國城堡的建築物。在葡萄園網站的一段視頻中，可以看到特卡喬夫向包括名流在內的賓客敬酒，活動現場還有女舞者用葡萄在身上摩擦助興。

歐盟、英國和澳大利亞於2014年對特卡喬夫實施制裁，稱其支持俄羅斯吞併烏克蘭克里米亞地區。美國尚未對他實施制裁。

當特卡喬夫先生在政府任職並擔任農業綜合企業負責人期間，其家族企業成長為覆蓋從田間到貨架的食品巨頭，生產和加工穀物、牲畜及乳製品，銷往俄羅斯及受制裁的歐洲部分地區。在此期間，其土地持有量增長了兩倍。俄羅斯企業諮詢機構BEFL表示，農業綜合企業目前控制着俄羅斯超過200萬英畝的農田，這還不包括其在烏克蘭涉嫌侵佔的土地。

該企業在俄羅斯持有的土地面積接近美國特拉華州的兩倍，使其成為該國第三大農田所有者。據報告，其去年收入約合11.6億美元。其全稱為"以N.I.特卡喬夫命名的農業綜合企業股份公司"，N.I.特卡喬夫是其創始人、亞歷山大·特卡喬夫的父親。

農業綜合企業此前曾跟隨俄軍腳步擴張。在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後，其附屬公司收購了曾由烏克蘭商業對手持有的克里米亞農業企業。普京總統曾讚揚該企業在克里米亞的工作，並在去年聖彼得堡論壇上特別提及其中一項投資。

烏克蘭上市公司Agroton的首席執行官兼大股東尤里·祖拉夫列夫表示，五月時他接到自稱"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農業部長的來電。該政權宣稱對盧甘斯克行使民事管轄權，來電者告知祖拉夫列夫Agroton公司未在當地註冊。

祖拉夫列夫稱，來電者表示Agroton在盧甘斯克擁有或租賃的25萬英畝土地現歸農業綜合企業所有。約35萬噸小麥和葵花籽（包括庫存及未收割作物）也被沒收。

“他們想侵吞這家企業，”他説道。

俄羅斯農業聯合體田間的麥收場景。圖片來源：Vitaliy Timkiv/Sputnik/Associated Press幾天後傳來了更多壞消息。朱拉夫列夫稱，他獲得了一份文件，顯示名為阿列克謝·梅爾尼科夫的男子將自己和一家新公司——盧甘斯克農業工業有限責任公司註冊為該農田的運營方。

據當時的媒體報道，梅爾尼科夫曾在特卡喬夫擔任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行政長官時擔任該地區官員。税務登記文件顯示，5月17日，梅爾尼科夫將自己和這家新公司註冊為盧甘斯克的納税人。

據烏克蘭國內情報機構SBU稱，兩天後，梅爾尼科夫與農業聯合體總經理及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農業部長舉行了會晤。該機構在11月3日致梅爾尼科夫的信件中描述了這次會面，通知他因涉嫌戰爭罪及參與有組織犯罪而接受調查。

SBU表示，會晤後數日，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一名官員向俄羅斯副總理申請批准農業聯合體在盧甘斯克運營。記者未能聯繫到梅爾尼科夫置評。他在7月的電視採訪中稱自己是從當地被棄耕的農田收購小麥。

朱拉夫列夫轉述農場工人的説法稱，在阿格羅頓公司，四名官員曾持槍帶隊突襲，威脅要殺死拒絕合作的經理人。

他表示，代表團成員包括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官員瓦列裏·帕赫尼茨。美國政府於9月對帕赫尼茨實施制裁，指控其主導竊取烏克蘭糧食。

普京總統2018年曾會見時任農業部長亞歷山大·特卡喬夫，後者現領導農業公司Agrocomplex。圖片來源：米哈伊爾·克里緬季耶夫/衞星社/克里姆林宮/EPA/Shutterstock帕赫尼茨通過郵件回應稱不存在土地徵用情況。他表示農田經營通過國家註冊即可獲得保障，任何法律實體均可辦理。他強調俄羅斯企業並未參與其中。

“關於某些團體四處巡查農田的説法與事實不符。“帕赫尼茨表示。

據朱拉夫列夫透露，農場訪客還包括克里米亞官員帕夫洛·哈拉莫夫。哈拉莫夫受訪時承認，自己曾間接參與為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整合農業資產的工作。

與帕赫尼茨説法不同，他證實俄羅斯企業參與了該過程。他表示不存在土地徵用，因為這些土地本就屬於盧甘斯克人民。他否認過程中涉及武器。

農場工人告訴朱拉夫列夫，7月時，一支印有Agrocomplex標識的聯合收割機車隊出現在Agroton的土地上，開始收割該公司種植的小麥。

次月，Agroton和Nibulon員工及向烏克蘭公司出租土地的業主受邀參加盧甘斯克州比洛沃茨克市的推介會。根據會議錄音，在名為"文化宮"的場館內，一位自稱Agrocomplex高管的女士闡述了與俄羅斯公司合作的優勢。

這位高管向該團體表示，Agroton和Nibulon“拋棄了他們的企業和員工”。她稱Agrocomplex已為這些企業的資產支付了40億盧布（約合6500萬美元），包括建築物和收成。“沒有任何東西是免費獲得的，”她説。

Agroton和Nibulon表示他們未收到補償。8月8日，Agroton發佈聲明稱Agrocomplex已“奪取了盧甘斯克地區的所有資產”。

Kate Vtorygina和Sergii Bosak對本文亦有貢獻。

致信Alistair MacDonald，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俄羅斯強佔烏克蘭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