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新科技法規遺留一大疑問：如何落實？——《華爾街日報》

歐洲對更美好的互聯網懷有願景。現實會如夢想般引人入勝嗎？

歐盟委員會表示，如果互聯網能更私密、更開放、更具競爭力和創新性，它將會變得更好。一個更美好的互聯網將更安全，濫用行為更少。人們將能夠自由發言，但不能宣揚仇恨言論和錯誤信息。

馬特·佩羅特插圖：肖恩·麥凱布制定這一願景是容易的部分。挑戰將在於從構思轉向實施，科技平台和歐盟委員會將面臨安全、表達、隱私和競爭之間的實際權衡。他們如何解決這些權衡將決定未來技術產品的外觀和感覺——以及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是否會效仿歐洲的做法。

歐洲的願景體現在兩項法規中：《數字市場法案》和《數字服務法案》。DMA旨在限制在線“守門人”的權力。DSA旨在遏制有害的在線內容。這兩項法律於今年秋季生效，並要求公司在2024年遵守，是迄今為止政府對科技行業最全面的監管，它們可能會影響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的科技監管。

這些法規設想了一個與當今截然不同的互聯網。搜索引擎將無法優先展示自家產品。操作系統需允許用户在手機上安裝替代應用商店。通訊產品必須讓用户能與其他通訊服務的用户互發消息。

這並非我們產品目前的運作方式。搜索引擎提供的專有結果會整合商家地址、電話號碼和在線訂購鏈接。某些操作系統要求開發者通過其應用商店分發程序，並需先通過安全審查。多數通訊服務不允許跨平台發送消息，但同時也屏蔽了電話推銷員等羣體的騷擾。

歐盟內部市場專員蒂埃裏·布雷頓（右）近期在推特發文警告新東家埃隆·馬斯克遵守歐盟新規。圖片來源：約翰·蒂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飛鳥或將受限

截至目前，歐盟委員會尚未就新規執行細則作出詳細説明。但歐洲領導人明確表示，他們打算限制美國科技高管對其產品和商業模式的決策權。推特新CEO埃隆·馬斯克發文"鳥兒自由了"後，歐盟內部市場專員蒂埃裏·布雷頓回應稱：“在歐洲，鳥兒需按我們的規則飛翔。”

一種執法模式可能是委員會先觀望企業對其產品做出哪些改變，若企業整改不力再訴諸法律。

另一種方式是委員會更深度介入企業產品決策，就產品是否符合政府預期向開發者提供反饋。委員會已釋放信號表明可能採取這一路徑，聲明正在"主動接觸"企業以確保其合規。

這種模式讓委員會能按法規塑造技術發展，但會使工程師陷入兩難。科技公司發佈新產品前是否需要等待委員會官員首肯？若沒有政府關於合規產品標準的反饋，某些產品顯然將無法開發。

例如《數字市場法案》要求通訊服務實現互操作，即不同服務用户必須能相互發送消息。但該法案同時禁止企業通過削弱隱私功能來實現此要求。這好比要求你更換門鎖讓所有人能進入，但新鎖安全性不得低於舊鎖。

2022年5月17日星期二，西班牙馬德里，女性走向辦公樓。西班牙政府批准了一項草案法案，擴大了青少年的墮胎權利，並可能使西班牙成為歐洲首個賦予員工帶薪月經假的國家。西班牙此舉正值美國最高法院似乎準備推翻該國近半個世紀以來的憲法墮胎權之際。（美聯社照片/保羅·懷特）照片：保羅·懷特/美聯社互操作性將對消息產品在消費者眼中的呈現方式產生切實影響。目前，消息服務可以快速引入新的表情符號或編輯選項。如果歐洲要求公司使任何新功能與數十種不同的消息服務兼容，公司將被迫放慢產品更新速度，並且如果無法保證這些功能在所有服務中都能使用，就無法發佈某些功能。乍一看，這似乎微不足道，但對一些公司來説，快速創新對其競爭能力至關重要，尤其是在保持對年輕用户吸引力方面。

面對這些工程挑戰，一些公司可能會選擇不在歐洲提供其產品。其他公司將需要決定是創建一個定製的歐洲產品，還是允許歐洲規則決定其全球產品的形態。對於某些產品來説，分割是昂貴的，但可行。對於其他產品，分割可能根本行不通。例如，一家公司能否向歐洲人提供可互操作的消息服務，而不向美國人提供？如果不能，那麼歐洲的規則將為全球的消息服務制定規則。

最近怎麼樣？

隨着這些法規生效，另一個爭議性問題將亟待解決：這些措施是否有效？我們是否能獲取必要信息來回答這個問題？

過去的技術改革常產生與預期大相徑庭的結果。例如，2018年歐洲《通用數據保護條例》本意是限制美國科技公司的數據使用行為，但初步數據顯示，該法規可能通過增加小企業競爭難度反而幫了大公司。

歐盟委員會若將新規視為實驗而非鐵律，就能避免重蹈覆轍。與其依賴理論推演後對實踐視而不見，不如持續測試法規實效，根據效果動態調整——新規是否在開放網絡的同時保障了安全？是否在提升安全性時未過度增加初創企業成本？是賦予了用户想要的選擇權，還是剝奪了他們喜愛的選項？

在《數字市場法案》生效後數年能解答這些問題，對科技政策未來至關重要。明確答案能幫助委員會強化規則優勢、彌補缺陷，助力企業做出惠及用户的合規決策，併為將歐洲視為監管範本的美國及其他政府提供路線圖。

歐盟委員會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實現這一目標。委員會可以任命學術界和產業界專家發佈詳細闡述法律影響的報告。成本效益分析能為評估增添嚴謹性。委員會可要求大小企業上報數據，以評估市場是否更具競爭力、產品是否更安全。還可以允許平台在特定時期內嘗試新方法，例如讓通訊服務測試不同的互操作性功能，從而瞭解哪些功能能提供最強的隱私保護。

當委員會從制定互聯網未來願景轉向具體實施時，科技政策正處在十字路口。在這些法規的執行過程中建立學習與實驗機制，長遠來看將使我們的科技產品更加完善。

佩羅特先生是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科技政策中心主任、信息與圖書館科學實踐教授，同時擔任Open Water Strategies科技政策顧問。聯繫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