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日元疲軟正拖累日本經濟

過去幾周美國通脹方面的利好消息不僅提振了美國股市和債市，還提振了日元。從11月3日到12月6日，日元對美元匯率從148日元升至137日元（數值越小表示日元越值錢）。這並非巧合。美日利差擴大吸引資金從日本流向美國，降低了對日元的需求。而利差收窄則會產生相反效果。美國利率和日元的漲跌反映了美國在抑制通脹方面的進展。

但即使美國通脹迴歸正常水平，日元仍將比過去疲軟得多。截至10月，日本央行衡量日元"實際有效"匯率的指標（該指標考慮了日本與其他國家價格趨勢的差異，因而能更好地反映競爭力）相對於所有貿易伙伴處於半個世紀以來的最低水平。這一歷史低點反映出比近期利率波動更根本的問題。日元走弱是因為日本經濟走弱。

幾十年來，日本每年都有貿易順差。但在過去十年裏，日本大多出現貿易逆差，儘管實際日元匯率比1994年至2012年期間低30%。曾經以質量競爭並創造創新必備產品的日本公司現在依靠低價來支撐出口。

以電子產品為例，該行業曾是日本的出口明星。2000年，日本電子企業的貿易順差相當於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3%。如今該行業出現貿易逆差。此外，即使這些公司在成本較低的其他國家生產產品，也難以參與競爭。2010年至2020年，儘管全球對電子產品的需求激增，且該行業採用了全球製造模式，但日本電子企業的全球銷售額仍驟降30%。

電子產業並非日本經濟中唯一在國際上失去競爭力的領域。全球競爭力取決於對當今數字技術的掌握。一輛現代汽車中的軟件及相關數字硬件成本約為5000至10000美元，具體取決於車型。然而在64個富裕及工業化國家中，日本企業每投入一美元於數字技術所獲得的收益排名第53位。

日元貶值不僅反映了日本的經濟困境，更在加劇這些困境。貨幣過度疲軟與過度強勢同樣具有破壞性。就日本而言，當前超低日元帶來的任何好處都遠不及其所造成的損失。幾乎沒有日本經濟學家認同日本央行關於當前弱勢日元帶來淨收益的説法。

畢竟，弱勢日元對日本出口和國內生產總值的提振作用已大不如前。這不僅是因為電子等產業的競爭力下降。以汽車製造業為例，雖然仍具競爭力，但其85%的海外銷售現在依賴海外生產而非出口。

更糟糕的是，日元大幅貶值實質降低了實際工資，從而削弱了消費者購買力。這是因為日元導致日本高度依賴的進口密集型食品和能源產品價格大幅上漲。過去18個月——乃至過去十年間——日本物價總漲幅的90%都來自這些產品。自2012年以來，日本經濟其他領域的價格僅上漲了2%。

這遠非日本央行試圖實現的2%健康內需主導型年通脹目標。為必需進口品支付更高價格，相當於將日本家庭收入轉移給海外生產商，即便這增加了日本跨國企業的利潤，卻損害了GDP增長。日元疲軟連同增税和工資停滯，是2019年（疫情前）實際消費者支出比2013年下降近1%、如今降幅達2.6%的主要原因。戰後日本家庭消費從未出現過如此持久的萎縮。

有人認為日本央行只需加息即可遏制日元貶值。但果真如此嗎？長達25年的近零利率政策已使大批日本企業患上"免費資金依賴症"。目前37%的銀行貸款利率低於0.5%，其中半數更低於0.25%。若突然大幅加息，意味着數百萬僱員所在企業的償付能力將急劇惡化。

日本需要的是提升基礎生產力和創新力的實質性改革，而非金融操縱。日元貶值已敲響警鐘。日本政商領袖會作出回應嗎？

本文作者卡茨是卡內基國際事務倫理委員會高級研究員，在Substack.com開設"日本經濟觀察"博客。

圖片來源：richard a. brooks/法新社/蓋蒂圖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