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需就半導體和電動車達成重大協議以抗衡中國——《華爾街日報》

伊利諾伊州Rivian汽車工廠的裝配線。美國《降低通脹法案》中的電動車補貼令部分盟友感到不滿。圖片來源：KAMIL KRZACZYNSKI/REUTERS美國及其盟友都認同需要減少對中國的依賴，也明白單打獨鬥行不通：沒有國家能獨自支撐完整供應鏈。因此各方頻頻呼籲"理念相近夥伴"間建立"友岸外包"。本週美歐會談中，雙方承諾"採取協調行動促進供應鏈多元化，增強抵禦經濟脅迫的能力"。

然而在這番團結辭令背後，保護主義與地方主義的舊習正在復燃。首先，韓日歐抱怨拜登總統8月簽署的《降低通脹法案》中電動車補貼條款歧視其製造商並吸走投資；其次，這些盟友拒絕了美國要求其共同限制對華出口敏感半導體技術的呼籲。

其實存在一個雙贏方案：美國將盟友納入電動車補貼範圍，盟友則加入半導體管制。雖然相關政治協商與細節落實困難重重，但若達成協議，美方與盟友幾乎無需承擔經濟代價，反而可能獲得巨大長期收益。

德國工廠中的一輛保時捷電動車。美國部分盟友擔憂，隨着銷量和投資轉向美國，其本土電動車產業將遭受衝擊。圖片來源：彭博新聞社電動車補貼爭議源於拜登政策中的矛盾訴求：既要加速向可再生能源轉型，又要將就業崗位迴流美國，同時強化國際合作以制衡中國。因此《通脹削減法案》規定，只有整車在北美組裝且電池礦物原料來自美國或自貿夥伴的電動車，才能享受每輛最高7500美元的税收抵免。

日本、韓國和歐洲擔心，隨着銷量和投資轉向美國，其本土電動車產業將遭受衝擊。歐盟委員會指責稱：“美國經濟將獲得扭曲市場的助推，破壞全球公平競爭環境，使應對氣候變化這一共同目標淪為零和博弈。“歐盟已暗示將向世貿組織提起訴訟並出台自己的補貼政策。

這番指責頗為諷刺——歐洲在扭曲市場的税收和補貼方面同樣不遺餘力。法、意、西、英及歐盟曾推出針對美國科技企業的"數字服務税”（該税種在更廣泛的國際税收協議實施前暫停徵收）。去年歐盟委員會宣佈為其電池聯盟提供補貼，內部市場委員蒂埃裏·布雷頓宣稱：“通過在歐洲建立完整、脱碳和數字化的電池價值鏈，我們將為產業賦予競爭優勢。”

然而在補貼方面，中國才是冠軍。這些補貼主要體現為政府股權投資、低息貸款、無償劃撥土地、税收減免、優先政府採購以及強制技術轉讓。其扭曲市場的作用與《通脹削減法案》的補貼如出一轍，但透明度遠低於後者。而世貿組織未能有效監管這些補貼，正在侵蝕國際社會對多邊貿易體系的信心。

但盟友的質疑不無道理：為何拜登政府的標誌性產業政策將他們與中國同等對待？作為全球第二大汽車市場，即便沒有《通脹削減法案》，美國也註定會吸引大量外國電動汽車投資：德國大眾汽車、日本本田汽車與豐田汽車、韓國SK On公司、LG集團及現代汽車集團已在美國投產或計劃建設電動汽車及電池工廠。

重啓立法程序難度極大。作為替代方案，財政部可行使行政裁量權逐步實施《通脹削減法案》條款，或通過調整原產地規則使更多盟國產品獲得補貼資格。該部門還可將"自由貿易協定"解釋為不僅包含正式雙邊條約，更涵蓋《世貿組織政府採購協定》《礦產安全夥伴關係》等廣義協定——這兩項協定均涵蓋日韓及歐盟，但未納入中國大陸與俄羅斯。

若美國在電動汽車領域對盟友讓步，盟友也應在半導體領域配合美國。目前西方企業主導着關乎經濟軍事實力的先進芯片設計與製造。鑑於中國在突破該供應鏈方面取得進展，拜登政府於10月宣佈全面限制美企向中國提供半導體技術。

但這意味着美國企業可能將銷售流失給不受管制的公司。例如，半導體設備兩大供應商——日本的東京電子和荷蘭的ASML控股，其所在國迄今均未同意採取類似美國的出口管制。這些國家不願被擺佈，且相比美國可能遭受更大損失，不僅涉及出口，還包括中國潛在的報復。

荷蘭ASML設備組裝現場的工作人員。目前西方企業主導着先進芯片的設計與製造。圖片來源：Handout ./路透社然而切斷與中國聯繫的實際經濟代價有限。ASML首席執行官彼得·温寧克去年表示，若管制成功，中國未來芯片製造份額將減少，但驅動ASML設備需求的是全球芯片總需求而非產地。他稱若中國減少先進芯片生產，ASML或將向韓國、美國和歐洲出售更多設備。10月ASML向投資者表示，當前需求旺盛，即便失去中國市場也能輕鬆從其他客户處彌補。

與此同時，維持現狀也伴隨着自身（可能巨大的）代價。中國的長期目標是實現包括半導體在內的所有先進技術自主。在其本土龍頭企業能先國內後國際取代西方企業前，中國會繼續與西方公司合作。這一模式已在高鐵、發電和通信設備領域上演。若中國如願，韓日歐半導體企業試圖保留的市場份額將在數十年後消失。

寫信給格雷格·伊普，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2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舊習使芯片、電動汽車協議複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