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能否利用中國的製造業困境？——《華爾街日報》

9月16日，中國上海一家蘋果門店內顧客體驗新款iPhone。圖片來源：VCG/Getty Images蘋果公司的一小步，可能成為印度經濟的一大步。該公司近日宣佈將在印度南部生產旗艦機型iPhone 14，這將是蘋果首次在發佈新款手機後如此短時間內在印度投產。印度執政黨人民黨的支持者將蘋果這一決定視為對總理莫迪通過提高關税和生產掛鈎補貼推動工業化努力的信任投票。但印度政府主導的工業化進程此前屢屢受挫，這次可能也不例外。

製造業轉型至關重要。印度去年軟件服務出口額達1720億美元，這一成就或許增強了民族自豪感並創造了寶貴外匯，但迄今創造的就業機會相對有限。在14億人口的印度，去年信息技術產業直接從業人員僅510萬。任何大國若沒有強大的製造業，都無法實現從貧困到繁榮的跨越。

新德里歷屆政府都未能制定出有效政策，將數千萬計勞動力從自給農業轉移到生產效率更高的工廠崗位。八年前莫迪承諾要將製造業佔GDP比重從15%提升至25%，但該數據至今幾乎未有變化。

樂觀主義者認為，印度的時代可能終於到來。蘋果公司的消息傳出之際，正值該國經濟前景的樂觀預測發佈。摩根大通估計，到2025年，蘋果可能在印度生產四分之一的iPhone，而目前這一比例約為5%。摩根士丹利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表示，預計到2027年，印度將成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該機構預測，到2031年，製造業佔GDP的比重將從15.6%升至21%，印度在全球出口中的份額將翻一番。

全球局勢可能對此有所幫助。中國的失誤——與美國的地緣政治對抗加劇、荒謬且高壓的"清零"政策，以及政府對經濟的粗暴干預——已引發全球供應鏈的重組，印度可以從中受益。隨着企業尋找新的製造地點，明年將超過中國成為世界人口第一大國的印度提供了一個潛在的大市場。民主國家及其亞洲盟友與新德里關係良好，降低了美國出台政策使與印度做生意變得更難的風險。

但儘管地緣政治可能創造了有利的順風，但目前尚不清楚新德里是否知道如何掌舵。印度的製造業戰略依賴於提高關税和向企業支付費用以實現生產目標的結合。在大約五年內，聯邦政府將向在半導體、汽車和太陽能電池板生產等14個經濟領域達到目標的公司發放高達2萬億盧比（243億美元）的補貼。政府估計，這些激勵措施可能會在未來五年內刺激30萬億盧比（3650億美元）的經濟活動，並創造600萬個新就業崗位。

一些人將蘋果公司近期的公告視為這一策略奏效的證明。印度電子和信息技術部部長拉吉夫·錢德拉塞卡在《印度時報》撰文指出，智能手機制造商的激勵措施已創造約10萬個就業崗位。政府預計今年手機出口額至少將達到85億美元，較去年的58億美元顯著增長——五年前印度的手機出口規模僅為當前數據的1/30。

然而，新德里的策略仍值得商榷。莫迪執政期間，印度退出了包括15國《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在內的多邊貿易協議，這降低了其對尋求多元化供應鏈企業的吸引力。印度政府前首席經濟顧問阿爾温德·蘇布拉馬尼安認為，該政策在本質上與臭名昭著的"許可證統治"如出一轍——這種1950年代至1991年經濟自由化前實施的制度曾讓政府牢牢扼住經濟命脈。今年早些時候接受印度網站採訪時，蘇布拉馬尼安列舉了印度戰略的三大缺陷：政府過度行使自由裁量權、補貼政策難以退出，以及過分側重資本密集型產業。

賦予政客和官僚挑選產業贏家與輸家的權力，會導致其對經濟擁有過度掌控。這種選擇未必明智，而數十億補貼的分配更易滋生腐敗、裙帶關係與華而不實的形象工程。比如，印度納税人是否應該為莫迪家鄉古吉拉特邦195億美元的半導體工廠承擔半數成本？與其如此，不如將定向補貼企業的資金用於解決根本性結構問題：勞動力技能不足、社會主義時代的勞動法規、基礎設施落後以及政府官僚作風——這些才是印度最初難以與中國競爭的關鍵所在。

20世紀50年代，賈瓦哈拉爾·尼赫魯總理試圖通過向閃亮的鋼鐵工廠和大型水壩注入政府資金來啓動工業化。莫迪認為他的方法會更成功，但結果尚未可知。

刊登於2022年12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印度能否利用中國的製造業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