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0年代粗糲電影陪伴下成長的收穫——《華爾街日報》
Rich Cohen
1995年《玩具總動員》中的胡迪。右為1974年《唐人街》中的傑克·尼科爾森。圖片來源:Everett Collection (2)根據昆汀·塔倫蒂諾的新回憶錄《電影猜想》,他小時候學習電影的方式不是看迪士尼動畫片,而是跟着媽媽去看她想看的任何電影。20世紀70年代的世界並不是為孩子們打造的。斯皮爾伯格之前的好萊塢電影大多是我們現在認為不適合兒童觀看的。我們這些當時還小的人,只是希望能從這些經歷中學到些東西。如果你想象一個11歲的塔倫蒂諾先生一邊吃爆米花一邊看《激流四勇士》,你就能從一滴雨中看到互聯網出現前的美國。
我的成長經歷與塔倫蒂諾先生非常相似。《唐人街》是我6歲時在電影院看的第一部電影。我想,和我一樣,沒有人向他解釋任何事情,他只能獨自面對成人世界的恐怖和謎團。試圖理解卻失敗,以及不理解,塑造了他的敏感性;他為了推動故事發展而編造的解釋教會了他即使在迷失時也要保持冷靜。
這種理解的缺失為我們許多人提供了一種精神:看到但不理解是可以的,從上下文中收集信息是可以的,在你不太確定什麼是有趣的時候笑也是可以的。如果你現在不明白,那就等等。一切最終都會清楚的。或者足夠清楚。
龐大的青少年電影市場在1977年《星球大戰》問世那年剛剛興起。即便是1970年代專為兒童製作的電影,許多也帶有馬丁·斯科塞斯和保羅·施拉德作品中那種粗糲複雜的特質。《少棒闖天下》以失敗告終(1976年),洛奇》亦是如此(同年)。1979年版《冠軍》中那位拳擊手——這部影片曾給我留下心理陰影——贏了比賽,卻在更衣室猝死。
在失敗中學會生存,探究失去的奧秘:這些主題我的孩子們在電影中鮮少遇到,因為當代文化從他們出生起就為其量身定製。根據IMDB數據,1970至1974年間美國票房前五的電影是《愛情故事》《007之金剛鑽》《教父》《驅魔人》和《灼熱的馬鞍》;而2010至2014年間則是《玩具總動員3》《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復仇者聯盟》《鋼鐵俠3》和《變形金剛4:絕跡重生》。更值得注意的是,面向成人的電影變得越發簡單化——更像兒童電影——而兒童電影卻塞滿了內涵段子和反諷,以討好那些被迫陪孩子坐在黑暗影廳裏的家長。
我有個19歲和7歲的孩子,這意味着十多年來我坐在影院裏總忍不住想:我們這代人被虧待了。10歲時父母帶我看《安妮·霍爾》,53歲時我卻要帶孩子們看《大紅狗克里弗》。這就是1964至1980年間出生、夾在人口高峯間的世代命運。
但我這樣寬慰自己:我們更幸運的!真正吃虧的是新生代,他們的流行文化被定義得過於清晰——曲折被捋直,迷霧永不駐留。在喧囂的70年代影院黑暗中長大的我們,收穫的正是這種"不理解"帶來的謙遜,乃至知曉自己不理解時的樂趣。若你通曉一切,便學不到分毫;若承認無知,方能包容萬象。可理解性被高估了。
更正
在本文早期版本的一處圖片説明中,傑克·尼科爾森的姓氏被錯誤地寫成了尼科爾森。(已於12月9日更正)
刊登於2022年12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我在70年代粗糲電影陪伴下的成長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