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勝利的後方視角

大衞·威爾基所作《切爾西榮軍閲讀滑鐵盧戰報》（1822年）圖片來源：布里奇曼藝術圖書館1815年6月18日，威靈頓公爵在滑鐵盧戰役中獲勝，結束了英國與拿破崙的抗爭，也讓自己成為民族英雄。對這一重大事件的視覺紀念通常會採用歷史畫的形式——這種模式長期受到英國最具影響力藝術家們的青睞。這類作品描繪一個國家歷史上的重要時刻、聖經故事或文學作品，人們很容易想象這樣一幅宏偉畫作：鐵公爵率領軍隊戰勝拿破崙的場景。然而，威靈頓親自委託創作的、最著名的戰役視覺紀念作品卻打破了這種預期，轉而以不那麼戲劇化、更民主的方式頌揚英國的力量與團結。

威靈頓選擇記錄其最偉大成就的畫家是大衞·威爾基，這位蘇格蘭畫家以日常生活場景的畫作聞名。威爾基早期在風俗畫領域的成功作品包括描繪蘇格蘭鄉村節日的場景和一位盲人音樂家乞討演奏的畫面。這些作品充滿幽默感和軼事趣味，延續了17世紀阿德里安·範奧斯塔德、小大衞·特尼爾斯等荷蘭畫家的傳統。

這種對日常生活的關注引起了威靈頓的興趣，他委託威爾基創作一幅作品。正如威爾基對朋友所述，畫作將展現"各式各樣的士兵們坐在酒館門前的長凳上，喝着黑啤酒抽着煙，講述他們的往事"。

這幅作品——通常被稱為“切爾西養老金領取者閲讀滑鐵盧戰報”，現展於倫敦阿普斯利莊園——是一幅生動而有力的畫作，突顯了普通士兵的貢獻。在此過程中，它將風俗畫的傳統與歷史畫的宏大敍事和重要意義融為一體。

畫面背景設定在退伍軍人療養院附近的一家酒館外，焦點是一位年邁的養老金領取者手持《倫敦特別公報》，大聲朗讀威靈頓公爵關於勝利的戰報。他吸引了一羣全神貫注的聽眾。身旁的男子停下進食，期待下一個詞。其他許多人物都向讀者傾斜，確保聽清每個細節；一人從窗户探出身，另一人舉起微笑的嬰兒觀看。在讀者身後，遞送戰報的騎兵受到酒館顧客的舉杯致謝。

威爾基對人物的選擇彰顯了大英帝國的力量與團結。根據他為畫作首次展覽提供的説明，中心人物曾在法印戰爭期間服役於加拿大。桌對面坐着一位年輕的愛爾蘭退伍軍人，正向一位在大圍攻直布羅陀期間幫助擊敗法西聯軍的老兵複述消息。畫中唯一的黑人形象是曾在滑鐵盧戰役中發揮重要作用的軍團樂手，暗示着英國的全球存在。就連建築上的招牌也指向英國在早期對抗革命法國或七年戰爭中的軍事勝利。

威爾基通過畫中聚集的英國民眾強調了國家的團結。在滑鐵盧戰役僅僅70年前的1745年詹姆斯黨起義中，被廢黜的斯圖亞特王朝成員曾從法國前往蘇格蘭高地企圖奪回王位。起義失敗後，英國政府加強了在高地的軍事存在並禁止穿着格子呢服飾。但此刻王國真正實現了統一：騎兵身旁站着與法軍作戰的高地士兵，背景中還有身穿格子呢的風笛手。

在歡慶場景中，威爾基也巧妙暗示了英國強盛的代價。一位老兵倚着木製假肢站立，最靠近公報的人羣裏，一位懷抱啼哭嬰兒的婦女正緊張查看戰報，彷彿在確認自己是否成了寡婦。

通過突出普通士兵對英國輝煌的貢獻，威爾基成功將風俗畫對市井生活的關注與歷史畫對重大事件的刻畫相結合。這一非凡成就恰似其好友沃爾特·司各特的小説——那些作品也常通過平民而非軍政要人的視角來展現重大歷史時刻。

英國民眾對畫作報以狂熱喜愛。1822年在皇家藝術學院展出時，主辦方不得不在畫前設置護欄以阻擋熱情觀眾。傳記作家艾倫·坎寧安記載了當時的盛況："《公報宣讀》在國內引起的轟動，比起滑鐵盧戰役本身也不遑多讓。"

斯卡利亞先生是美國企業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

刊登於2022年12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威靈頓勝利的後方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