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談判人員如何確保布里特妮·格里納從俄羅斯獲釋 - 《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這次囚犯交換宛如經典冷戰間諜場景：俄美雙方近距離對峙，隨時準備將己方人員帶離。只不過地點從1962年的德國橋樑變成了2022年阿聯酋明亮的空軍基地，交易對象也變成了用女籃明星布蘭妮·格里納交換俄羅斯軍火商維克托·布特。

導致這一時刻的數月事件，折射出俄烏戰爭以來美俄關係中根深蒂固的緊張與矛盾。對美國官員而言，從格里納被拘押到獲釋的294天既表明俄羅斯為懲罰美國支持烏克蘭願意走多遠，也顯示出莫斯科願意通過談判達成交易——只要價碼合適。

當32歲的格里納於2月17日飛抵莫斯科謝列梅捷沃機場後被捕時——距離俄軍入侵烏克蘭正好一週——她瘋狂地給經紀人林賽·卡加瓦·科拉斯發短信，説自己甚至不知道身在何處。科拉斯本週早些時候在華盛頓的小組討論中回憶此事時稱，她讓格里納用手機發送定位座標，這才追蹤到她在機場外的警察局，並派出了俄羅斯律師。

然而她的被捕消息直到數週後才由俄官方媒體曝光。彼時俄烏戰爭已全面爆發，西方盟國對俄羅斯的侵略行徑震怒，對該國政府、核心產業乃至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本人實施嚴厲制裁，使兩國關係急轉直下。

在接下來的幾周裏，國務院和白宮表示正密切關注格里納女士的案件，通過包括縮編後的美國駐莫斯科大使館在內的多種外交渠道開展工作。但據直接瞭解審議情況的美國官員透露，俄羅斯政府不予配合，經常不回應美國正式的外交探視請求。

隨後事態突然出現轉機：4月28日，自2019年因襲擊指控被俄羅斯拘留的美國公民、前海軍陸戰隊員特雷弗·裏德，通過囚犯交換獲釋，俄方則換回了因共謀走私可卡因被判刑的俄羅斯飛行員康斯坦丁·亞羅申科。

5月3日，美國正式將格里納女士定性為"被不當拘留"，並承諾即使對她的法律訴訟仍在俄羅斯法庭審理中，也將更積極地爭取讓她獲釋。

拜登政府官員曾希望，裏德案可能成為促使俄羅斯同意接下來用"二換二"方案交換囚犯的契機，這樣既能確保格里納自由，也能讓另一名在押美國公民保羅·惠蘭獲釋。

但美國官員表示，俄羅斯當局在允許接觸這兩名被監禁美國人時反覆無常，這令談判代表感到沮喪，並讓本已緊張的雙邊關係進一步升温。根據國務院的説法，美國駐莫斯科大使館領事官員得以在5月下旬格里納莫斯科法庭聽證會間隙與她見面，但這類會面變得時有時無，招致華盛頓方面的譴責。

到了7月，官僚主義和後勤拖延日益成為格里納女士及其家人擔憂的根源。在一封寫給拜登總統的手寫信中，格里納寫道：“當我獨自坐在俄羅斯的監獄裏，只有我的思緒相伴，沒有妻子、家人、朋友、奧運戰袍或任何成就的保護時，我害怕我可能會永遠待在這裏。”

不久後，格里納在律師的建議下認罪，希望能獲得寬大處理。但到了8月，她被定罪並判處九年徒刑，僅比檢察官尋求的最高10年刑期少一年。

雖然格里納的高知名度讓更多人關注到美國人在海外被拘留的情況，但也引發了人們對惠蘭命運的質疑。這位擁有美國、愛爾蘭、英國和加拿大國籍的前海軍陸戰隊員於2018年12月在莫斯科一家酒店被俄羅斯當局拘留，俄方指控他參與情報行動。2020年6月，他在一場被美國官員譴責為不公正的審判中被定罪並判處16年監禁。他始終否認間諜指控。

拜登政府一直強調要讓兩名美國人回家的意圖。美國在7月底採取了非同尋常的步驟，公開推動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所説的對格里納和惠蘭的"重要提議"，知情人士稱這是提議將軍火商維克多·布特送回俄羅斯。俄羅斯回應稱，二換一的交易是不可接受的——美國官員表示他們預料到了這一點。

前海軍陸戰隊員保羅·惠蘭兩年前在莫斯科的判決聽證會上被判處16年監禁。圖片來源：MAXIM SHEMETOV/REUTERS據直接瞭解談判內情的消息人士透露，新墨西哥州前州長比爾·理查森經營着一家致力於人質談判的私人組織，他於去年秋天訪問俄羅斯，討論了包括惠蘭在內的"二換二"交換可能性。該人士稱，俄方隨後向政府內外美方談判代表堅持要求釋放三到四名囚犯。

“經過反覆拉鋸，最終變成了一換一。“消息人士補充道。

儘管莫斯科方面在整個秋季都持強硬立場，但一些美國官員表示，他們希望俄政府在中期選舉後更傾向於與兩名美國人達成協議。

格里納案的緊迫性也在加劇。11月9日，即美國大選後僅一天，格里納的律師證實她將被轉移到俄羅斯勞改營開始服刑，這似乎標誌着她的磨難進入危險的新階段。維權人士強調了她將在那裏遭遇的惡劣條件。

美國官員表示，為達成"二換二"協議，他們根據以往交易經驗向莫斯科提供了多種可能感興趣的釋放方案，但俄方談判代表均未接受。美方稱，俄羅斯官員反而持續索要美國無法提供的條件。

前新墨西哥州州長比爾·理查森參與了爭取布里特妮·格里納獲釋的努力。圖片來源：塞斯·温尼格/美聯社據知情人士透露，這個"某物"或"某人"正是瓦迪姆·克拉西科夫——一名因謀殺罪正在德國服無期徒刑的俄羅斯人。

根據後來解封的法庭文件顯示，11月29日，曼哈頓聯邦檢察官向當地法官提交了一份不尋常的保密動議。基於"重大政策利益考量”，政府要求法院允許美國法警局最早於12月2日將布特帶離監獄，並羈押兩週以備拜登總統可能簽署的特赦令。若特赦未能在該時間段內頒佈，當局將把布特重新收監。

一些轉變的跡象通過公開聲明顯現。美國官員開始調整論調，不再強調俄方缺乏誠意談判的抱怨。“我們一直與他們保持接觸。除此之外，我認為討論細節並無裨益，“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週一在《華爾街日報》CEO理事會活動上接受採訪時表示。

但關於俄羅斯可能毀約的疑慮始終存在。白宮表示，直到週四載有格里納女士的飛機降落在阿聯酋空軍基地後，這項有條件特赦才最終完成。當兩國飛機在跑道兩側停穩後，布特走向俄方飛機，格里納則登上了美方飛機。

回到華盛頓，格里納的妻子切雷爾·格里納正在白宮。本週早些時候，她受邀於週四清晨與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會面，瞭解最新情況。當拜登接到布蘭妮·格里納已安全的消息時，切雷爾·格里納正與拜登總統一同在橢圓形辦公室。

週四，拜登總統、切雷爾·格里納、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在橢圓形辦公室。圖片來源：白宮/Zuma Press隨後，這位籃球運動員的電話被轉接到橢圓形辦公室，總統接起電話説：“我是喬·拜登。歡迎，歡迎回家！”

格里納的迴歸是推動釋放她的談判代表們的一次明顯勝利，同時也凸顯了未能讓惠蘭先生獲釋的失敗。週四，布林肯表示，他未能克服俄羅斯對釋放惠蘭先生的反對。

這次交換似乎也沒有為更廣泛的關係帶來突破，這一點在莫斯科得到了強化。克里姆林宮新聞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在格里納獲釋後表示，談判僅涉及交換，不涉及兩國之間的任何更廣泛問題。

“兩國關係處於可悲的狀態，”他説。

沃倫·P·斯特羅貝爾、凱瑟琳·盧西、阿魯納·維斯瓦納塔和羅裏·瓊斯對本文有貢獻。

請致信薇薇安·薩拉馬，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路易斯·拉德諾夫斯基，郵箱：[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2年12月10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緊張談判促成格里納獲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