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斯費拉圖》的世紀 - 《華爾街日報》

1922年在德國首映的無聲電影《諾斯費拉圖：恐怖交響曲》改編自布拉姆·斯托克的《德古拉》，是電影史上第一部偉大的吸血鬼故事。該片的成功幫助導演F.W.茂瑙奠定了事業基礎，他後來前往好萊塢拍攝了奧斯卡早期獲獎作品、無聲經典《日出》。但《諾斯費拉圖》也深深帶着阿爾賓·格勞的印記，這位對神秘學感興趣的商業藝術家擔任影片製片人，並負責場景與服裝設計。

為慶祝百年誕辰，“夜之幽靈：《諾斯費拉圖》百年特展"將於下週在柏林國家博物館沙爾夫-格斯坦伯格收藏館開幕。展覽通過審視電影與視覺藝術的多重關聯，呈現約180件與《諾斯費拉圖》及其創作者相關的藝術品及其他物品。

雖然格勞對電影的貢獻早已得到認可，但"夜之幽靈"展覽將他短暫而奇特的電影生涯推至聚光燈下。學者認為，格勞（1884-1971）塑造了影片中"諾斯費拉圖”——斯托克小説中吸血鬼稱謂——即歐洛克伯爵獨特可怖的形象。由馬克斯·施雷克（其姓氏在德語中恰有"恐怖"之意）飾演的歐洛克是個惡魔般的角色，他潛行於陰影中，隨行帶着傳播瘟疫的鼠羣。從貝拉·盧戈西優雅的德古拉伯爵到《暮光之城》系列迷人的年輕吸血鬼，後世銀幕吸血鬼的魅力在他身上蕩然無存。

格勞還負責了影片非凡的廣告宣傳活動，展覽開篇便展示了他為海報繪製的色彩斑斕、噩夢般的草圖，其中一些將歐洛克描繪成盤旋在尖頂小鎮上空的巨型狼人。沙爾夫-格斯坦伯格收藏館館長、策展團隊成員基利基·扎卡里亞斯表示，《諾斯費拉圖》的廣告投入甚至超過了電影製作本身。

扎卡里亞斯博士在瑞士檔案館中發現了格勞的非電影作品，包括記錄他在1920年代初為柏林一家百貨公司設計的純白色奇異展示的照片，以及一張1918年活潑的自畫像。在《諾斯費拉圖》問世幾年後，格勞放棄了電影事業，投身於神秘學研究。

沙爾夫-格斯滕伯格收藏以超現實主義藝術藏品聞名，扎卡里亞斯博士認為該館適合舉辦此次展覽，因為"《諾斯費拉圖》對超現實主義者產生了影響"。但可以説這部電影的力量核心在於其現實主義風格。與其他同期德國恐怖片不同，茂瑙在拍攝外景時避開了人工感強烈的表現主義佈景，而是選擇在斯洛伐克的喀爾巴阡山脈和德國波羅的海沿岸實地取景。

扎卡里亞斯博士指出，茂瑙對這些實景的原始靈感通常來自藝術作品，展覽揭示了這部電影對美術的借鑑。例如，卡斯帕·大衞·弗里德里希1822年的風景畫《孤樹》與《諾斯費拉圖》的相關電影片段並置展示，片中一個營造田園氛圍的鏡頭明顯融入了弗里德里希的意象。弗朗西斯科·戈雅1799年的蝕刻版畫《坦塔羅斯》中，一個似乎失去身體控制權的女性形象，在《諾斯費拉圖》中得到了呼應——當由古斯塔夫·馮·旺根海姆飾演的男主角哈特被奧洛克咬傷後，次日醒來時身體呈現出展冊所稱的"戈雅式扭曲姿態"。

奧地利象徵主義版畫家阿爾弗雷德·庫賓也對格勞產生了直接影響，展覽展出了他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創作的數幅恐怖超自然題材作品。在水墨畫《吸血者》（約1903年）中，一個吸血鬼模樣的大象將長鼻尖端貼在紅髮女郎的露肩領口，供一個裹着屍衣的骷髏取樂。

在取得初步成功後，《諾斯費拉圖》經歷了奇特的後續命運。這部影片未經授權改編自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説，1925年斯托克的遺孀贏得了版權侵權官司。德國法院下令銷燬該片所有拷貝。慕尼黑電影博物館策展人克里斯托夫·米歇爾表示，《諾斯費拉圖》的若干版本在德國境外得以倖存。直到1980年代初，德國觀眾只能觀看這些"經過刪改"的海外拷貝，直到慕尼黑電影博物館館長恩諾·帕塔拉斯修復出更接近原版的新拷貝。《夜之幽靈》將每日放映三場該片，採用西班牙導演兼歷史學家盧西亞諾·貝里亞圖阿的21世紀數字修復版，並配以全新音軌。但米歇爾先生指出，任何版本都無法完全復現柏林首映時觀眾所見。

刊載於2022年12月10日印刷版，原標題《諾斯費拉圖百年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