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度最佳建築：從交響樂般壯麗到寧靜致遠》——《華爾街日報》

聖地亞哥當代藝術博物館的海濱景觀圖片來源：聖地亞哥當代藝術博物館/Breadtruck Films大象的妊娠期近兩年，而一棟建築的孕育期更為漫長。因此過去兩年間的文化經濟劇變尚未在建築領域顯現。2022年的標誌性建築如同來自一個從未聽説過新冠、喬治·弗洛伊德等眾多事件的時空膠囊。它們充滿自信，這種氣質是令人慰藉還是心生厭煩，則取決於觀者視角。喬治·弗洛伊德。

南加州的兩座博物館展現了建築師如何透過項目細枝末節——那些空間與技術要求的條目清單——直擊問題核心。正如塞爾多夫建築事務所所領悟的，聖地亞哥當代藝術博物館的要義在於以加州方式展示加州藝術——即鬆弛、不事雕琢、不拘形式，最大限度向海天敞開。博物館坐落在西向臨海的陡峭懸崖上，此處微光便能照亮深遠。巧妙佈置的窗户與天窗引入恰到好處的陽光，讓人切身感受藝術誕生的氛圍。

如果説安娜貝爾·塞爾多夫專注於打造卓越展廳，湯姆·梅恩在橙縣藝術博物館的核心考量則是語境。位於塞格斯特羅姆藝術中心的這項目標非易事——該中心聚集着數座精緻劇院與音樂廳——但梅恩並未再添一座張揚的奇觀建築（此類設計他已屢見不鮮），而是創造了一個既是建築更是市民廣場的空間。户外公共區域如波浪般升起，滑過博物館頂部，佔據整整70%的屋頂面積，徹底消解了封閉私密感觀；這絕非噱頭，因為未來十年這裏將免費開放。通往屋頂廣場的寬闊階梯，梅恩稱其靈感源自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實則更像露天劇場。與此同時，建築細節精良，質感陶瓷面板賦予立面令人愉悦的真實觸感。

紐約愛樂樂團在戴維·格芬廳排練 圖片來源：安吉拉·韋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在紐約的格芬廳，戴蒙德·施密特建築事務所與託德·威廉姆斯·錢以美建築事務所聯手，終於解決了林肯中心艾弗裏·費雪廳長達60年的聲學缺陷。音樂廳本身沿襲了傳統“鞋盒式”結構，這種長矩形空間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達到了完美境界。但格芬廳的改造靈感源自1960年代柏林愛樂音樂廳，取消了正式舞台拱門，將觀眾席以梯田式環繞舞台佈置。建築的隱藏瑰寶是位於東北角的雙層高“音樂盒”空間，專為私人活動或小型演出設計。它本質上是一個奢華軟墊裝飾的休閒亭閣，如同被切開一角俯瞰百老匯的彩色帳篷。這個設計展現了威廉姆斯先生和錢女士罕見的享樂主義風格，畢竟音樂本應以愉悦為核心。

與格芬廳類似，紐約的摩根圖書館與博物館也解決了一個長期存在的建築難題，儘管是無心插柳。倫佐·皮亞諾在2006年擴建建築羣並將入口移至麥迪遜大道後，訪客們失去了折返參觀東36街查爾斯·F·麥基姆原圖書館立面的理由。該建築前曾有一片不友好的狹長草坪，只差沒立“禁止踐踏”的標牌。在近期修復工程中，圖書館新增了一座與其意大利文藝復興氣質相得益彰的景觀花園。著名英國景觀設計師託德·朗斯塔夫-高萬用青石板鋪就公共步道，兩側飾以西西里工匠用本土石材打造的卵石馬賽克鑲邊。白晝已足夠美麗，夜間更顯非凡。林奈·蒂利特燈光設計事務所打造了極致剋制的夜間照明體驗，喚醒我們大腦中感知夜色的神經——那些朦朧輪廓在此獲得神秘意藴。這提醒我們不必像對待路邊施工項目般用聚光燈粗暴照亮建築。

阿肯色州本頓維爾的撒登學校表演藝術樓是一座佔地2萬平方英尺的建築，內設三個表演廳，服務於一所私立高中。該建築於今年三月竣工，是馬龍·布萊克威爾建築師事務所為撒登學校校園設計的五棟建築之一，所有設計都鮮明體現了阿肯色州特色，融合了當地氣候條件與對傳統的尊重。與事務所在該校園的所有作品一樣，表演藝術樓採用可"呼吸"的設計——狹長形體配以深挑檐，通過軸線轉折消解了機構建築的刻板感。人們能親眼目睹的全球建築實屬鳳毛麟角，此處正是我今年最遺憾未能造訪的地方。

桑迪胡克永久紀念園鳥瞰圖圖片來源：約翰·摩爾/蓋蒂圖片社評價令人心碎的桑迪胡克永久紀念園時，唯有一個標準：它能否為2012年12月14日康涅狄格州紐敦鎮那場奪走26條生命的惡性槍擊案遇難者親友提供慰藉與療愈？這一次，市政當局展現了無可挑剔的判斷力。在僅370萬美元預算下，他們要求設計必須"自然、靜謐、安詳"，其"簡約應能傳達我們深重的損失"。同時明令禁止使用"12/14"或"26"作為設計元素，限制金屬材質，避免任何兒童遊樂場指涉，杜絕"意識形態壓迫感"。（最後這條要求能否從此列入所有競賽章程？）

由SWA集團的丹尼爾·阿弗萊克和本·沃爾多設計的作品展現出極致的柔和。在一片林間空地上，人們沿着蜿蜒小徑緩緩下行，抵達中央水池——其擋土牆上為每位遇難者的名字留出了寬闊空間。池中央矗立着一棵懸鈴木，水流帶着靜謐的使命感環繞樹幹流淌，訴説着悲劇與生命。我在11月寒雨中暮色時分造訪此地，目睹唯一另一位訪客將石塊輕放在某個名字上。他告訴我這是為其中一名遇難者而放，那位剛獲得"夢想工作"的新聘助教。這個在新英格蘭陰鬱天空下完成的樸素儀式所展現的尊嚴，證明2022年至少有一件作品真正做到了完美。

劉易斯先生在威廉姆斯學院教授建築史，併為《華爾街日報》撰寫建築評論。

**更正聲明：**本文早期版本誤拼了桑迪胡克永久紀念碑一位設計師的姓名。

刊載於2022年12月15日印刷版，原標題《從交響到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