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新冠浪潮逼近考驗中國對草藥療法的接納程度

新加坡——隨着中國宣佈將放寬嚴格的大流行限制措施，中國買家紛紛搶購新冠治療藥物，導致熱門中藥的銷量激增。

這場搶購熱潮重新引發了公共衞生專家之間的爭論，焦點是中國政府在抗擊新冠疫情中大力推廣傳統療法的做法，儘管其拒絕批准廣泛使用外國製造的mRNA疫苗。

連花清瘟是一種被高級衞生官員推薦為新冠預防用藥的草本製劑，其價格近日飆升，促使該藥企發佈聲明承諾保持價格和供應穩定。其母公司石家莊以嶺藥業的股價本週也創下歷史新高，投資者預計其產品需求將激增。

在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的淘寶等熱門電商平台上，部分線上商家已將連花清瘟的銷售限制為每位買家兩盒。隨着線上和實體店庫存於週五告急，中國市場監管部門發佈聲明，警告零售商不得囤積居奇或哄抬該藥品及其他抗疫藥物價格。

《華爾街日報》週五走訪的北京兩家藥店已售罄連花清瘟，第三家則實行限購。

空蕩的貨架印證了中國政府如何大力推廣傳統藥物作為新冠防禦手段——這場運動令中醫藥推廣者歡欣鼓舞，卻讓質疑者憂心忡忡，並引發全球其他地區衞生監管機構的警告。

東英吉利大學醫學教授保羅·亨特表示：“有證據表明，傳統中醫藥確實能為現有西醫治療增添一些益處，但證據力度不足且可能存在偏倚。因此西醫仍須作為主要治療手段。”

2020年7月，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向銷售連花清瘟作為新冠療法的網站發出警告信，指出其違反規定在未經臨牀試驗驗證的情況下宣稱產品具有治療或預防疾病功效。

但中國官方持續強調傳統醫藥在抗疫中的關鍵作用。國家衞健委官員郭燕紅在週三宣佈放鬆清零措施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中西醫結合對治癒疾病非常重要，應當同等重視。”

北京某藥店外排起長隊，熱門中成藥連花清瘟供應緊張。圖片來源：吳昊/Shutterstock未來數月政府堅持這一主張將更具現實意義——公共衞生專家警告，中國即將面臨新冠感染潮衝擊，而當前應對準備嚴重不足。

中醫藥的爭議已持續數十年。中醫理論認為疾病源於環境或生活方式不健康導致體內失衡，其治療重在強健機體而非如西醫般針對疾病本身。其核心理念是人體存在"寒熱體質"，不同體質易患特定部位疾病。

然而，西方科學幾乎沒有數據支持中醫藥療效的説法。批評者還指出，支持者忽視了此類療法的毒性。

自2012年執政以來，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親自支持在全球推廣中醫藥的努力。在他的領導下，政府將中醫藥產業發展列為國家戰略重點，並通過了一項規範該行業發展的新法規。

疫情加速並擴大了這一推廣行動。自新冠疫情暴發初期，中國醫療專家團隊就前往津巴布韋、意大利、柬埔寨等國，提供結合中國疫苗和傳統療法的治療方案。

據中國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負責監督中醫藥推廣和發展的政府機構）稱，中國已舉辦110餘場視頻會議，與150多個國家和地區分享用中醫藥治療新冠的經驗。

今年1月，包括中國國務院官員在內的中醫藥支持者會見了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向他提交了一份關於中國使用中醫藥抗擊新冠疫情的報告。一個月後，世衞組織召集專家小組評估中醫藥在抗疫中的應用。

幾十年來，中醫藥一直是爭論的主題。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全球衞生高級研究員黃嚴忠表示，這一努力是習近平主席旨在增強中國在全球衞生治理中影響力的長期政治努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與中國推動愛國主義和軟實力的努力有關，”黃嚴忠説。“即使很多工作白費了，他們也會不遺餘力地推廣。”

政治分析人士表示，同樣的民族主義衝動似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中國拒絕廣泛使用外國開發的mRNA疫苗，而衞生專家普遍認為這些疫苗更有效。

今年，當新冠疫情在香港和上海肆虐時，兩地政府向家庭發放了包括快速檢測試劑、口罩和中藥在內的物資包。中國還在今年早些時候向香港派遣了中醫專家，為當地政府提供疫情防控建議。

中國市場監管部門已警告零售商不要囤積和哄抬抗疫藥品價格。圖片來源：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推廣傳統療法的名單不僅限於政府官員，還包括鍾南山等醫學專家。作為呼吸病學專家，鍾南山在政府中擔任着類似於華盛頓的安東尼·福奇博士的顯赫顧問角色。鍾南山曾表示，中醫藥可以修復受損細胞，緩解咳嗽和發燒等症狀。

這一趨勢推動了海外對中國草藥及藥品的購買熱潮。金融數據提供商Wind顯示，海關數據顯示此類產品出口額在2022年上半年增至逾7.1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超20%。

自2020年初以來，連花清瘟的熱銷使其母公司以嶺藥業股價上漲近五倍。

澳大利亞、瑞典和新加坡的藥品監管機構已跟隨美國FDA，警告銷售連花清瘟的企業停止宣傳該產品可治療新冠。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在其官網"須知"頁面指出，由於研究質量不佳，無法對中草藥療效得出明確結論。

12月9日，中國山東執法人員在一家藥店檢查防疫藥品。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2021年，學術期刊《植物醫學》對前一年一項同行評議研究發佈更正聲明，該研究曾得出連花清瘟有助於緩解輕中度新冠患者發熱、乏力和咳嗽症狀的結論。更正聲明披露，參與報告發表的人員中有一人是以嶺藥業創始人的女婿。

更正聲明發布後，這位名為賈振華的博士表示自己未參與研究數據採集、統計分析或論文撰寫工作。賈博士及以嶺藥業均未回應置評請求。

這些疑慮並未阻止傑達·鮑頓博士，這位在多倫多執業超過20年的中醫師，她表示自疫情爆發之初，就通過改良數種中藥方劑來治療新冠患者。

“使用中藥時，你是在治療一組症狀，比如咳嗽、流鼻涕、疲勞等，“傑達博士説。“你不僅僅是在治療新冠肺炎這種疾病，不像西藥那樣一種藥針對一種病。”

北京的錢偉張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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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預期感染潮前草藥療法售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