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需要深刻自省——《華爾街日報》

隨着美聯儲就加息幅度展開討論，一個根本性問題卻被迴避了：其貨幣政策戰略缺乏可行性。2020年採用的新戰略框架從一開始就被廣泛認為存在缺陷，如今在美聯儲竭力抑制通脹又不引發經濟衰退的困境下已支離破碎。然而，主席傑羅姆·鮑威爾近日表示，至少在2025年前央行不會啓動新戰略評估。在此期間，貨幣政策將以何為指南？

美聯儲2012年發佈的《長期目標和貨幣政策戰略聲明》為其價格穩定與充分就業的雙重使命確立了平衡方針。該聲明設定了2%的通脹目標，但明確指出數字化的就業目標並不恰當，因為勞動力市場狀況由貨幣政策範圍之外的因素決定。直至2020年，美聯儲每年1月都會重申這一戰略。

美聯儲2020年的戰略規劃存在方向性錯誤。當時決策層深受兩大憂慮影響：一是有效利率下限正拉低通脹預期，二是利率可能降至零值從而對貨幣政策構成挑戰。對於"低通脹損害經濟表現並將持續"這一預設前提，美聯儲內部幾乎無人質疑。

這導致美聯儲採納了過於複雜且難以實施的靈活平均通脹目標新框架，該方案傾向更高通脹水平，並將強化版"普惠性"就業最大化使命置於優先位置。當通脹高企跡象顯現時，該策略迴避了先發制人的貨幣緊縮政策，似乎與美聯儲管理通脹預期的目標背道而馳。

2020年的新框架與2012年的聲明及美聯儲過去成功的做法截然不同。保羅·沃爾克和艾倫·格林斯潘的基本理念——價格穩定是貨幣政策對持續經濟增長和就業創造最重要的貢獻——被摒棄。美聯儲平衡策略的優勢被不對稱性和對其自由裁量及判斷的更大依賴所取代。

在我們早期發表的對該計劃的批評之後，事態的發展甚至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快。隨着通脹飆升，美聯儲將利率維持在零水平，並持續大規模購買資產，忽視通脹風險以支持就業。放棄先發制人的緊縮政策被證明代價高昂，因為總需求激增，就業迅速恢復。

在過去兩年的政策失誤中，美聯儲重申了其2020年的計劃。如果明年一月再次這樣做，將突顯其缺乏可行戰略，並再次確認美聯儲處於迷茫狀態，進一步損害其信譽。相反，美聯儲應宣佈推遲投票，並立即重新評估其戰略。

美聯儲的審查應解決當前戰略的固有弱點，並考慮系統性指導方針和規則的適當作用，這些規則和方針有助於避免重大政策錯誤。必須取代靈活平均通脹目標這一不必要的複雜框架，該框架在通脹低於2%的時期後，美聯儲應容忍通脹高於2%的程度或持續時間缺乏任何數字指引，或在高通脹後應採取何種措施。恢復簡單的2%通脹目標，並設定數字容忍區間，甚至是一個簡單的2%平均通脹目標，以解決超調和不足，將有助於明確貨幣政策和美聯儲的溝通。

戰略評估還必須審視美聯儲的貨幣政策工具。恢復先發制人的貨幣緊縮政策對於維護美聯儲信譽、將通脹預期錨定在2%至關重要。這將降低通脹持續走高或自我強化的風險。2021至2022年間，美聯儲似乎忘記了1970年代留下的這一重要教訓。

以前瞻性指引替代實際政策調整的做法同樣值得商榷。該工具預設美聯儲僅憑口頭指引就能管理市場預期，這種假設值得懷疑。實際行動比口頭表態更有説服力。美聯儲還需重新評估資產負債表政策的成本效益。若將資產負債表作為重要貨幣政策工具，應將其更緊密地納入傳統利率決策框架。

職能泛化持續為美聯儲製造難題。儘管擴大化的最大包容性就業目標值得稱道，但必須強調該目標難以量化，且勞動力市場的微調超出貨幣政策範疇。

最後，美聯儲應考慮泰勒規則等系統化規則在政策制定與溝通中的潛在作用。這些寶貴基準比前瞻性指引更具參考價值，有助於避免重大政策失誤。

若美聯儲能正視評估工作，採取措施修正2020年戰略的缺陷，將有效增強公信力並改善未來貨幣政策。

利維先生是貝倫貝格資本市場的高級經濟學家，也是胡佛研究所的訪問學者。普洛瑟先生是費城聯邦儲備銀行的前任行長，也是胡佛研究所的訪問研究員。兩人都是影子公開市場委員會的成員。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11月2日在華盛頓發表講話。圖片來源：伊麗莎白·弗蘭茨/路透社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1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美聯儲需要認真審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