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中國通過特殊渠道支持"一帶一路"借款國

為填補日益減少的外匯儲備，一些陷入困境的國家近年來轉向了一個不尋常的資金來源：中國人民銀行。

中國央行在過去十年間通過貨幣互換協議向巴基斯坦、斯里蘭卡、阿根廷和老撾等約20個國家輸送了數百億美元資金，允許這些國家的央行將本幣兑換為人民幣。

研究人員表示，這些交易是中國政府廣泛但不透明的援助行動的一部分，旨在支持那些曾向中國銀行大舉借貸的國家政府。這些借貸是北京"萬億美元一帶一路倡議"的內容，旨在為全球基礎設施項目融資並擴大影響力。

通過補充其他國家的外匯儲備，中國人民銀行可能正幫助世界上一些負債最重的國家避免借貸成本上升。但經濟學家指出，互換協議也掩蓋了導致這些國家陷入財政困境的根本問題。

倫敦牛津經濟研究院全球新興市場研究主管加布裏埃爾·斯特恩表示，在不要求經濟改革的情況下向高負債國家拋出此類金融救生索，無異於"用手指堵住大壩漏洞"。

這些交易還意味着借款國面臨新的潛在債務風險，因為利率上升、通脹飆升、增長放緩和貨幣貶值正在削弱各國的償債能力。互換協議經常展期，有時長達數年，研究人員估計其平均使用利率約為提取金額的6%。這高於美聯儲與其他央行的貨幣互換利率，也高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向貧困國家提供的常規貸款利率。

中國人民銀行表示，貨幣互換協議旨在促進國際貿易順暢運轉、維護金融穩定，並在以美元主導貿易金融的世界中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針對本文的置評請求，中國人民銀行未予回應。

研究人員指出，互換協議對中國還有另一重作用——當借款國面臨日益加劇的金融壓力時，幫助確保其償還貸款的能力。弗吉尼亞州威廉瑪麗大學研究機構AidData執行董事、與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合著央行互換協議研究論文的作者之一布拉德·帕克斯表示，若借款國融資成本飆升且主權違約風險上升，中國貸款機構按時收回款項的可能性將降低。

“他們正試圖防止問題進一步惡化，“他説。

貨幣互換安排並非新鮮事物。美聯儲與歐洲央行、英國央行和加拿大央行等主要機構保持永久性互換協議。在2008-09年金融危機最嚴峻時期，這些協議曾是向搖搖欲墜的全球銀行輸送美元的關鍵渠道，並在疫情期間為支撐全球金融體系發揮了作用。

美聯儲的互換機制 narrowly focused on maintaining stability in a financial system that revolves around the U.S. dollar. The PBOC’s swap lines are broader in scope, and can be used by foreign central banks to address balance of payment needs. Other central banks such as those of Qatar and Japan are authorized to offer similar assistance to counterparts overseas, but researchers say none can match the PBOC in scale or extent of usage. 

“中國在使用這些貨幣互換協議方式上的最大不同在於，它實際上將其作為一種救助機制，”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教授克里斯托夫·特雷貝施表示，他曾與人合著過幾篇關於中國海外貸款的論文。

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中國人民銀行的貨幣互換網絡是同類中最大的。中國人民銀行在2021年的一份報告中表示，已與40個國家簽訂了貨幣互換協議，總規模近4萬億元人民幣，約合5700億美元。

主要央行往往對與誰簽訂貨幣互換協議持謹慎態度，以儘量減少損失風險。然而，中國人民銀行已與許多有債務償還問題歷史的國家簽訂了貨幣互換協議。斯里蘭卡和巴基斯坦最近都因債務問題加劇而不得不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財政援助。

“中國人民銀行與這麼多明顯高風險的國家簽訂如此多的貨幣互換協議是不尋常的，”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拜登政府前美國貿易代表顧問布拉德·塞策表示。

以美聯儲為例，説明貨幣互換協議如何運作：一家外國央行要求以商定的匯率用一定數量的美元兑換等值的本國貨幣。美聯儲將美元記入該外國央行在美聯儲的賬户，並在其海外相應賬户中獲得外幣。

央行之間的貨幣互換交易通常會在幾個月後解除。外國央行必須按最初商定的匯率向美聯儲返還相同數量的美元，而美聯儲則返還外幣。

美聯儲對其他央行動用其美元互換額度收取利息。根據紐約聯儲的數據，2020年至2021年間，美聯儲互換協議下的利率約為0.3%，但隨着今年利率上升，該利率已大幅攀升至約4%。

研究人員表示，與美聯儲的常規操作不同，中國人民銀行的互換協議在初始期限到期後往往會被展期。這意味着交易並未平倉，負債仍然存在。

例如，根據阿根廷央行的年度報告，該國央行自2009年首次建立互換額度以來多次動用該工具，截至2021年底已通過互換協議累計負債（及相應的外匯資產）達200億美元。阿根廷歷史上長期受債務問題、違約和高通脹困擾，今年3月剛剛對440億美元的IMF援助計劃進行再融資以穩定經濟。

對某些國家而言，互換協議涉及的金額相對於其經濟規模相當可觀，這引起了國際監督機構的擔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指出，蒙古與中國人民銀行達成的18億美元互換額度相當於其2020年國內生產總值的14%，構成"重大對外負債”。

這些互換交易中最不透明的部分在於資金的具體用途。研究人員表示，這因國家而異，接收方調配資金的靈活空間通常取決於互換協議的細則。

據AidData研究顯示，阿根廷能夠將部分通過互換額度獲得的資金用於償還舊債。研究人員指出，土耳其、老撾等其他互換額度使用國則將外幣用於充實外匯儲備，但似乎並未實際動用這些資金。

阿根廷、老撾、蒙古、土耳其、斯里蘭卡和巴基斯坦的央行未回應置評請求。

互換協議對借款方的部分吸引力在於，央行負債有時不會體現在中央政府的資產負債表上，而通過該交易獲得的外匯資產則被記錄為儲備流入——即便這些資金無法動用。通過貨幣互換協議的短期借款，即便展期，通常也不會計入國家外債（外債期限通常以年為單位計算）。

塞策表示，全面評估一國債務可持續性時，應同時考量此類互換交易的雙邊影響，尤其在資金已被使用的情況下。

“若動用並支取，這就是一筆貸款，構成債務壓力。“他説。

聯繫本文作者Jason Douglas，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為外國借款方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