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如何説服歐洲對俄羅斯石油實施價格上限——《華爾街日報》

在他們希望啓動一項史無前例的新計劃，對俄羅斯石油設定價格上限的72小時前，拜登政府官員面臨着一個問題：波蘭尚未批准最終方案。

在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的支持下，波蘭曾推動將價格上限設定為每桶30美元，試圖大幅削減克里姆林宮的石油收入。但美國和其他七國集團(G7)發達民主國家尋求達成每桶60美元的協議，以對沖全球原油價格飆升的風險。

最後一刻的談判凸顯了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西方經濟策略的核心問題：如何在不引發全球經濟衰退的情況下懲罰一個大型經濟體。俄羅斯石油工業——全球最大的原油和石油產品出口國——是西方迄今為止最難對付的目標。

俄羅斯遠東地區納霍德卡灣的油輪。圖片來源：TATIANA MEEL/REUTERS在布魯塞爾的波蘭官員要求更多時間審查60美元上限提案的幾分鐘內，美國和西方高級官員再次開始致電華沙。

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已在感恩節當天致電波蘭總理馬泰烏什·莫拉維茨基。財政部副部長沃利·阿德耶莫在整個談判過程中與波蘭同行保持聯繫，而耶倫女士於12月1日在華盛頓與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領導制裁工作的首席助手比約恩·塞伯特會面。與此同時，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在布加勒斯特北約峯會間隙提出了這一問題。

遊説奏效了。12月2日，波蘭同意了該計劃，為歐盟和七國集團實施一項前所未有的針對石油富國的西方制裁工具掃清了道路。

美國及其盟友已禁止企業為俄羅斯原油（如圖諾沃-葉爾霍夫斯科耶油田正在開採的原油）提供保險、融資或運輸服務，除非其售價低於每桶60美元。圖片來源：葉戈爾·阿列耶夫/祖瑪通訊社該計劃的核心在於：利用歐洲在石油保險、融資和運輸領域的主導地位來影響俄羅斯在全球的原油銷售方式。美國及其盟友禁止本國企業提供相關服務，除非石油售價低於每桶60美元。此舉旨在維持俄羅斯對全球市場的供應，同時限制克里姆林宮從銷售中獲得的收入。

由於全球經濟放緩抑制需求，上週布倫特原油價格跌至每桶80美元以下。這一價格變動發生之際，制裁已導致土耳其官員在其水域扣留油輪。石油市場的平靜能否持續，將取決於宏觀經濟動態以及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尚未明確的應對計劃。

這次對石油市場的實驗性干預讓一些人質疑，該計劃是否會成為西方影響全球油價的範本。美國官員對此輕描淡寫，但仍令沙特阿拉伯等主要供應國感到擔憂。西方還將於2月對俄羅斯石油產品實施價格上限。

“一旦你創造了這個槓桿，就會面臨巨大的使用壓力，”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首席經濟學家西蒙·約翰遜表示。

價格上限並非西方在烏克蘭遭受血腥入侵期間應對俄羅斯石油的首選方案。歐洲官員最初設想了更嚴厲的懲罰措施，於6月決定禁止俄羅斯石油進口至歐盟——並切斷對世界其他地區俄羅斯石油運輸的保險和融資服務。

這些提議令華盛頓官員感到震驚。歐洲的保險公司和銀行支撐着全球大部分海運石油交易。主導美國推動價格上限的耶倫女士擔心，切斷俄羅斯與這些服務的聯繫將等同於對該國石油行業實施封鎖。

美國官員鼓勵歐洲同行重新考慮對俄羅斯石油實施禁運的計劃，轉而對其自身採購實施關税或價格上限。美國財政部分析報告與華爾街預測相呼應，顯示由於服務禁令，俄羅斯每天可能減少多達500萬桶石油供應，導致全球油價飆升至每桶150美元。

歐洲官員告訴美國同行，反對入侵烏克蘭的民意使得進口俄羅斯石油在政治上不可接受。他們質疑美國市場預估數據，並擔心華盛頓的顧慮會助長像匈牙利總理歐爾班這樣的對俄製裁懷疑論者。

歐洲推進了禁運措施，最終同意從12月5日起停止進口俄羅斯石油。美國官員轉變策略，專注於試圖解除對俄羅斯石油保險和融資的禁令。在5月10日與拜登總統、耶倫女士和意大利時任總理馬里奧·德拉吉的會晤中，美國官員希望為價格上限爭取高層支持。

作為與耶倫關係密切的經濟學家和前央行行長，德拉吉一直在推動為俄羅斯天然氣設立價格上限。據知情人士透露，拜登在與德拉吉和耶倫在橢圓形辦公室的會晤中，還提出了對俄羅斯石油實施價格上限的可能性。

時任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於5月在白宮與拜登總統會晤。圖片來源：LEAH MILLIS/REUTERS“我們當時想：可以向歐洲推銷這個方案，因為德拉吉支持天然氣價格上限，我們可以借鑑他的想法並應用到石油上，”一位美國官員表示。

約一週後，耶倫在布魯塞爾與馮德萊恩會面時討論了基於保險和融資的價格上限構想。5月拜登在德國直接向法國總統馬克龍提出該方案後，七國集團承諾將探索其可行性。

石油交易商、分析師和金融人士持懷疑態度。在美國財政部及全球各地的簡報會上，市場參與者警告稱其拒絕在限價下出售石油，而銀行和保險公司表示難以核實俄羅斯石油交易是否低於限價。最初的質疑令財政部官員感到沮喪，他們已根據行業關切制定了合規要求。

“在我擔任星球市場與星球華盛頓之間大使的30年裏，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困惑的議題，”拉皮丹能源集團總裁鮑勃·麥克納利表示。

拜登總統直接向法國總統馬克龍推銷俄羅斯石油價格上限計劃。圖片來源：羅納德·維特克/Shutterstock印度和中國等俄羅斯石油主要買家從未同意該計劃，美國官員表示這一事實不會影響價格上限的前景，儘管一些歐洲官員對缺乏更廣泛支持感到擔憂。

早在今年夏天，財政部官員就制定了評估俄羅斯在全球市場上繼續銷售石油的激勵價格的模型，估計集中在每桶60美元左右。他們希望能在10月中旬或11月初實施上限，以便讓市場有時間為其計劃於12月5日開始做準備。

但該計劃面臨延遲。白宮一些官員對該計劃感到不安，擔心會擾亂石油市場。官員們將上限水平的討論推遲到中期選舉之後。據知情人士透露，一些財政部工作人員探討了將上限實施推遲到2023年2月初等選項。財政部發言人表示，從未認真考慮過推遲上限的開始時間。

與此同時，一些歐洲國家首都擔心華盛頓的提議無法充分實現它們認定的核心目標：削減俄羅斯能源收入。而美國及其他七國集團夥伴則辯稱，價格上限過低將大幅減少全球供應並推高油價，反而讓克里姆林宮得以通過更低出口量維持高額淨收益。他們表示後續隨時調低上限。

當11月23日布魯塞爾啓動價格上限談判時，波蘭與波羅的海國家指責歐盟委員會提出的65至70美元定價區間已高於俄羅斯原油市價，認為該標準過高。

據知情人士透露，愛沙尼亞財政部長在當日與美財政部官員通話中曾同意65美元/桶的限價。但其財政部並未參與限價事務，愛沙尼亞官員隨即向美方表明未達成共識。耶倫財長隨即與愛沙尼亞總理溝通以爭取支持。

為促成協議，歐盟委員會於12月1日提交修訂方案。根據最終協議，價格上限設定為60美元/桶，並建立每兩月審查機制。歐盟承諾未來將保持限價至少比俄羅斯市價低5%。

“最關鍵目標是減少俄羅斯預算收入，“波蘭駐歐盟大使安德烈·薩多斯在12月2日達成協議後表示，“現在我們需要監測限價機制運行情況，研判是否進行補充性價格修正。”

—喬·華萊士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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