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零政策終結，但並非所有人都在慶祝 - 《華爾街日報》

香港——經過三年嚴防死守新冠疫情後，中國終於鬆綁了嚴苛的"清零"政策。但許多人非但沒有慶祝，反而減少外出、削減開支、避開公共場所，為可能激增的感染病例做準備。

經濟學家表示，這意味着中國經濟——除2020年疫情暴發首年外，當前正經歷三十多年來最嚴重低迷——在明年全面開放的紅利顯現前，可能持續疲軟。

在北京，新冠病例激增促使憂心忡忡的民眾居家自我隔離並囤積藥品。據居民訪談和社交媒體討論，由於客流量鋭減，商場縮短營業時間；受感染員工被禁止上崗導致配送服務中斷。

類似情形也出現在上海、廣州等大城市。上週政府突然放棄"清零"政策後，許多民眾開始避免聚集在公共場所。

上海某新冠隔離中心，這裏的人們同樣開始避免聚集。圖片來源：沈祺徠/彭博新聞社自週日丈夫檢測呈陽性後，錢英琴和女兒便再未離開過北京海淀區的住所。40歲的錢女士擔心72歲未接種疫苗的母親，已勸告她至少一個月不要出門。

“過去三年來，我從未見過街上行人如此稀少，也從未見過這麼多人戴口罩外出，”錢女士説。她還推遲了原計劃與女兒前往中國西南旅遊熱點大理的行程。“現在根本不可能再防住病毒了。”

在過去三年的大部分時間裏，中國的疫情防控策略幾乎沒有鬆動，但在上個月爆發抗議活動後，北京改變了方向。這些抗議活動是民眾對政府嚴格限制公共行為感到沮喪所致。這些限制包括要求人們頻繁接受檢測才能進入公共場所，以及在發現病例的地區強制隔離和封鎖。

中國官員擔心，這些規定對經濟造成的打擊太大，而經濟已經受到房地產市場放緩和中國出口需求減弱的衝擊。

由於中國只有一小部分人口感染過新冠，該國仍須應對預期中的病例激增。圖片來源：st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在北京出台基本上放棄清零政策的新規後，許多經濟學家開始預測中國經濟將出現快於預期的復甦，消費支出和旅遊的回升將有助於抵消中國經濟其他領域的疲軟。

問題在於，由於中國只有一小部分人口感染過新冠，該國仍須應對預期中的病例激增，以及由此可能造成的經濟損害，包括投資延遲和消費者不願冒險進入餐館和其他公共場所。

與美國消費者將刺激計劃款項用於家居裝修和其他支出不同，中國政府尚未採取重大措施來資助大眾消費。

“隨着中國進入與奧密克戎共處的第一個冬季，情況可能在好轉之前變得更糟，“花旗集團經濟學家在上個月給客户的一份報告中寫道。儘管他們保持了對2023年5.6%的年增長預測不變，但將第四季度的增長預測從此前的4.4%下調至3.7%。

根據官方數據，過去一週中國每天新增約3800例新冠感染病例。但醫療專家表示，實際數字可能要高得多，因為地方政府已經縮減了檢測能力。

其他數據和坊間報告指出，近日新冠感染病例迅速增加，尤其是在北京。野村證券經濟學家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援引北京當局的數據指出，12月11日北京醫院門診部接收的發熱治療患者人數上升至2.2萬人，約為一週前的16倍。

中國經濟一直受到中國出口需求減弱的困擾。圖片來源：李磊/Zuma Press"人們認為放鬆清零措施等同於經濟重新開放是有問題的，事實並非如此，“研究公司China Beige Book的首席執行官利蘭·米勒表示，該公司進行私人調查。

近期關於出行模式的數據顯示，儘管與2021年中國基本沒有新冠病例時相比，數字仍然低迷，但一些城市的交通流量和地鐵使用量有所增加。上週汽車和房地產的銷售情況也比前一週有所好轉，這讓我們得以一窺中國在應對新冠病例時經濟可能呈現的更廣泛面貌。

但在新冠最為盛行的地方——尤其是北京——人們的行為表明短期內將經歷一段艱難時期。野村證券的經濟學家表示，過去一週，在主導中國搜索引擎市場的百度上，“發燒”和“快速抗原檢測”等詞彙的搜索量在北京出現了最大幅度的激增。

週二下午，聖誕主題的音樂在北京一家大部分空無一人的購物中心內迴盪。一些一樓的店鋪已經關閉。

在北京中心城區一家護膚品店工作的趙廣強告訴《華爾街日報》，與他的預期相反，儘管取消了新冠限制措施，店內銷售情況卻變得更糟，單日銷售額比正常水平下降了80%。

“本來就沒有多少顧客，”46歲的趙先生説。他提到，算上水電費和租金，12月份店鋪將和其他月份一樣出現赤字。

由於對取消新冠限制感到興奮，張瑞秋本週為她和她5歲的兒子預訂了去中國南方度假的票。但在聽説感染迅速蔓延後，她推遲了旅行日期，將自己鎖在公寓裏，直到她對風險感到更加放心。

儘管小心翼翼，她週一還是感染了新冠。她説現在正考慮取消一月份農曆新年期間去四川探望父母的計劃。

“解封后我們甚至不敢外出就餐或點外賣，畢竟奧密克戎無處不在。“張女士説道。

上海奶昔連鎖品牌InstaShake聯合創始人李建興表示，隨着新冠病例激增，過去一個月銷售額下降約三分之一。部分原因是此前動態清零政策下，員工在滾動封控中被迫居家。這家成立兩年的企業自2020年開業以來尚未盈利。

然而即便在政府取消清零政策後，李先生仍持謹慎態度。由於經營持續虧損，他不打算在現有五家門店基礎上進行2023年的擴張。

為躲避病毒居家的市民讓北京城區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圖片來源：共同社/ZUMA Press"目前還看不到強勁復甦跡象，因為人們依然害怕感染。“李先生説。他原有七家門店，疫情期間關閉了兩家。最令他憂心的是，若病例持續增加，當局可能重啓封控。

經濟學家指出，另一個問題是隨着更多人病倒，企業可能面臨用工短缺——這也是困擾美國的難題。

“在完全擺脱清零政策之前，企業不會進行投資、借貸或招聘，”中國褐皮書的米勒先生表示。

儘管上海已不再要求人們掃描健康碼進入商場和餐館，但當地居民張宇恆表示，今年冬天他幾乎沒有外出就餐或旅行的意願，部分原因是他對官方新冠數據越來越持懷疑態度。

“如果上海在今年春天就開放，情況會好得多，”張先生説。他的女兒週二開始發燒，儘管她的學校已經停課數週。

“我們都白白受了這麼多苦，”他提到今年春天上海長達數月的封城時説道。

Grace Zhu 和 Qianwei Zhang 對本文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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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14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在中國，許多人仍選擇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