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在2023年俄烏戰爭中必須做出的決策 - 《華爾街日報》

2022年最大的意外是烏克蘭讓俄羅斯軍事機器蒙羞。在抵擋住俄軍初期攻勢後，烏克蘭的公民軍隊甚至在東北部和南部發起反攻，收復了部分失地。烏克蘭的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從喜劇演員總統蜕變為富有魅力的戰時領袖。

羅伯特·B·佐利克插圖：肖恩·麥凱布歷史學家可能認為，俄烏戰爭是1991年蘇聯帝國出人意料和平解體的遺留問題。俄羅斯的弗拉基米爾·普京從未承認烏克蘭的獨立與主權。他將這場戰爭——以及自己在其中的角色——置於俄羅斯歷史長河中審視。70歲的普京決心在烏克蘭全面倒向西方前重建大俄羅斯。一位美國情報官員告訴我，當美國特使去年底警告普京不要發動攻擊時，這位年邁的獨裁者回答：“我還有什麼選擇？“面對抵抗，普京只會更加孤注一擲。

這場戰爭的衝擊波席捲全球。鄰邦歐洲從歷史假期中驚醒。具有悠久中立傳統的瑞典和芬蘭選擇加入北大西洋聯盟。德國宣佈增加軍費開支，質疑其和平主義的道德性，並參與對俄製裁。歐盟以巨大代價並可能面臨經濟衰退的情況下，大幅減少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一些依賴廉價俄羅斯天然氣的歐洲產業將遷往海外。儘管歐洲人似乎已儲存足夠天然氣度過今冬，但來年前景仍不明朗。

2022年4月，一名手持標槍反坦克導彈的烏克蘭士兵。隨着戰爭持續，美國及其盟友擴大了軍事支持。圖片來源：Manu Brabo/《華爾街日報》2022年9月反攻期間，一輛烏克蘭坦克與士兵向前推進，從俄軍手中奪回了該國東北部的大片領土。圖片來源：Adrienne Surprenant/MYOP/《華爾街日報》### 剋制的回應

美國的反應是實質性的，但也是被動的。華盛頓方面從為澤連斯基提供逃生方案，到提供手持防禦性武器，再到移交烏克蘭用於打擊俄軍後勤和指揮網絡的精密火炮系統。隨着烏克蘭頑強反擊，美國擴大了軍事支持，但拜登總統在提供武器時權衡了衝突升級為美俄直接對抗的風險。在整個冷戰期間，核大國都避免正面的武裝對抗。拜登總統延續了這種剋制。華盛頓方面還必須通過外交手段維繫一個涵蓋不同利益的聯盟。拜登總統面臨的風險在於：提供的援助足以阻止基輔戰敗，卻不足以迫使俄羅斯撤退或達成和解。

北約在力量與審慎間的平衡策略使普京先生即便在遭受驚人損失後仍能保持主動權。莫斯科通過威脅戰術核打擊、暗示使用骯髒的放射性炸彈、操縱糧食出口開關、轟炸烏克蘭能源網絡等手段持續進攻。俄羅斯在部署破壞行動和虛假信息的同時，還利用伊朗無人機警告世界衝突擴大的危險。

2022年7月，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基輔總統府接受採訪時，已從喜劇演員總統轉變為富有魅力的戰時領導人。圖片來源：Manu Brabo/華爾街日報俄羅斯的公然侵略和吞併行為引發聯合國壓倒性的譴責投票。但包括印度、美國在波斯灣的夥伴國及以色列在內的許多國家選擇棄權。這些棄權國家基於不同利益考量，優先關注糧食與能源價格、債務與利率、新冠疫情、氣候成本以及與俄羅斯及瓦格納集團僱傭兵的安全關係。

習近平在戰前宣佈與普京建立"無上限夥伴關係”。但北京不願為普京的冒險行為買單，並已就使用核威脅和武器向俄羅斯發出警告。中國尋求與俄羅斯長期合作對抗美國"霸權”，但輔以戰術靈活性。從長遠看，中國可能是唯一能在適當時機——或許聯合其他國家——推動普京將妥協重新定義為成就的國家。

可能的僵局

經歷嚴冬展望2023年，地面戰事最可能陷入僵持。這讓人想起1952年朝鮮戰場——在持續一年的攻防拉鋸後陷入膠着。但戰爭會釋放難以預測的力量。普京相信他仍能贏得這場意志較量——即便無法擊垮在惡劣環境中堅持的烏克蘭人，或許能讓面臨能源短缺、高物價和經濟衰退的歐洲人屈服，或是讓反對代理人戰爭高昂代價的美國國會妥協。

但普京同樣面臨風險。烏克蘭的英勇抵抗揭示了威權力量的脆弱性——這種力量常隱藏在虛假姿態的表象之下。2023年前線的俄軍（由車臣部隊和瓦格納集團殺手督戰）可能開始 resemble 1916年沙皇軍隊的境況：疲憊飢餓、士氣低落卻全副武裝的危險軍團。

2023年，烏克蘭的盟友需要在經濟而不僅是軍事上給予基輔更強力支持。烏克蘭經濟瀕臨崩潰邊緣。4300萬人口中約700萬人逃離國家，另有同等數量人口流離失所。基輔每月需約50億美元應對非軍事需求。俄羅斯正持續摧毀烏克蘭的基礎設施、避難所、醫療設施和學校。

戰爭初期，一名烏克蘭婦女與她患病的女兒在基輔醫院地下室避難。圖片來源：Manu Brabo/華爾街日報三月俄羅斯空襲基輔後的場景。圖片來源：Christopher Occhicone/華爾街日報迄今為止，歐洲會議總是承諾多而資金少。烏克蘭的友人們已忘記1947年喬治·馬歇爾國務卿審視滿目瘡痍的歐洲時的警告：“當醫生們還在商議時，病人已奄奄一息。“未來一年，尤其當國會抱怨預算之際，拜登政府及其七國集團夥伴需就向烏克蘭移交約3000億美元被凍結俄羅斯儲備的國際法與國內法問題展開辯論並作出決定。

同樣在未來一年，美國將面臨將其對烏戰爭政策融入全球戰略的考驗。2022年拜登總統對事態的應對，將美國推向了與俄中兩國的長期對抗。國內政治很可能強化這一路線。過去美國曾試圖區分這兩個歐亞大國，即便未能像尼克松與基辛格那樣完全實施三角戰略，至少也謀求過戰略優勢。若本屆政府認定必須在國內重建和增強軍力的同時威懾俄中兩國，華盛頓就需要權衡這種雙重對抗應是選擇性的還是全面性的。拜登總統關於雙線衝突的決策，將決定美國未來十年的航向。

羅伯特·佐利克先生曾任世界銀行行長、美國貿易代表和美國副國務卿，著有《美國在世界：美國外交與對外政策史》一書。可通過[email protected]與他聯繫。

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1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美國及其盟友在烏克蘭問題上面臨艱難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