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的秘密武器：普通民眾監視俄軍動向——《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赫爾松——俄軍佔領烏克蘭南部城市赫爾松期間，一家大型電子商店被改造成野戰醫院、軍營和食品倉庫，為俄羅斯軍隊服務。

去年夏天的一個清晨，烏軍襲擊了該商店並將其徹底摧毀。這是當天赫爾松州縱深俄控區內遭受的眾多襲擊之一。

爆炸發生前，一小羣烏克蘭當地活動人士通過加密的Telegram頻道，向烏軍發送了俄軍所在地的照片和座標。據一位與這類團體合作的軍方官員稱，這些情報幫助烏軍鎖定了目標。

據烏克蘭軍方官員稱，以赫爾松為基地的烏克蘭游擊隊將監視俄軍作為日常任務，在引導烏軍實施精確打擊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最終迫使莫斯科上個月放棄赫爾松。

活動人士向烏軍發送了俄軍在赫爾松使用的一家電子商店的照片，烏軍隨後摧毀了該商店。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他們監控通往城市的道路，查看關鍵十字路口街道攝像頭的畫面，並假裝照料牲畜騎車進入田野，同時記錄俄軍動向。

但該頻道的成員很快成為目標。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突襲了他們的住所及其親屬的家。數人仍因間諜罪被關押在俄控區，希望囚犯交換能讓他們獲釋——儘管與軍人不同，平民很少被交換。

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負責人奧列克西·丹尼洛夫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像赫爾松這樣的游擊隊將協助烏克蘭持續開展的收復俄控區的行動。

“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和所有地方都會如此，“他提到莫斯科佔領的東部地區時説，“我們的人遍佈各處。”

軍方發言人未立即回應就具體游擊隊活動置評的請求。

赫爾松Telegram羣組成立於2月24日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次日。到3月初，莫斯科已控制赫爾松市，大量坦克、卡車和印有支持戰爭Z符號的裝甲運兵車湧入。該羣組名稱"俄人回家"是對軍事標記的戲仿。

參與者稱該羣組約有20名成員。在俄羅斯切斷烏克蘭網絡連接後，他們使用俄羅斯SIM卡和VPN隱藏行蹤。其中兩人是烏克蘭偵察員，負責核驗發送至羣組的圖像和座標，並轉發給軍事指揮官，再由其通知基輔有權下令打擊的軍官。

在赫爾松郊外的喬爾諾巴伊夫卡，一名游擊隊員每天從公寓監視周邊道路。每當發現異常，他就用智能手機放大查看。“我不懂戰鬥，但至少能用這種方式幫忙，“他説。

戰爭第三天，IT工作者、該組織成員奧列克桑德爾收到了赫爾松郊外機場附近道路的軍車圖像。他將座標發給了組織。

次日清晨，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瓦列裏·扎盧日尼發佈視頻：瞄準鏡準星鎖定機場外一列車隊，兩秒後爆炸將車隊吞沒在火海中。“歡迎來到地獄！“扎盧日尼將軍寫道。

從該組織獲取情報的烏克蘭某旅偵察軍官安德烈表示，游擊隊員的工作"貢獻巨大”。

熟悉游擊隊工作的安全官員説：“這些人能看到俄軍坦克調動，掌握士兵就餐、聚會、洗衣的地點，並與我們共享信息。沒有他們，我軍根本無從知曉。”

軍方通常15分鐘內就會根據線索採取行動——若發現"山毛櫸"防空系統等優先目標，反應更快。安德烈稱，只要提供座標，游擊隊發送的照片視頻就會被視為俄軍據點證據，軍方會通過無人機等方式核實目標。

成員馬克西姆是汽車修理工，曾幫一名俄軍軍官修理車輛，後三次隨其進入俄佔克里米亞，全程都在為烏軍收集重要情報。

馬克西姆在途中服用了鎮靜劑以保持冷靜。“當時非常緊張，“他説。第三次行程抵達克裏米亞的辛菲羅波爾市後，三名俄羅斯軍官邀請他喝酒。他透露的談話細節幫助軍方確認，許多俄軍並非駐紮在赫爾松市，而是駐紮在南部的塔拉西夫卡。

“每次行動前我們都會溝通需求，“安德烈説，“他給了我們很大幫助。”

婚禮表演者伊霍爾·科捷列維奇稱，他參與了一個十人小組，專門在赫爾松的俄羅斯軍官汽車下放置爆炸物。“警察逃離了城市，所以我們自己維持秩序，“他表示。

其説法無法核實。安全官員表示，游擊隊經常在敵後開展此類行動。

“在俄佔區，爆炸事件時有發生，“烏克蘭安全局情報局長瓦西爾·馬柳克十月向國際文傳電訊社表示，“目前我不能在地圖上標註説明具體情況和幕後人員，這會危及參與的愛國者。一切自有其時。”

俄羅斯開始收緊包圍圈。3月28日，聯邦安全局特工逮捕了一名成員，隨後又逮捕了電報羣組另外兩名成員。

“我們立即懷疑組內有人告密，“亞歷山大説。

成員們清除了與被捕者的聊天記錄，並制定新規：每天早晨，每人必須發送居家自拍視頻證明未被拘捕。未發送視頻者將立即被移出羣組。

一名成員在FSB逮捕後被移除，但幾天後他直接向部分羣成員發送了自己的視頻，要求他們將他重新加入Telegram聊天羣。

視頻中他坐在桌前，手持一杯水，面部略顯浮腫，顫抖的手指間夾着點燃的香煙。斑駁的桌子後方是米色牆壁，角落裏有一扇金屬門。該男子稱自己去探望祖母時將手機留在了家中。

“很明顯他正身處某種拘留室，“奧列克桑德爾説。他和羣內其他人決定不再讓此人迴歸羣組。

十天後，FSB搜查了奧列克桑德爾父母在赫爾松的住所。當時奧列克桑德爾已獲得偽造身份證件，暫住在朋友公寓。其妻女已於四月前往法國。

藉助美國提供的海馬斯多管火箭系統，烏軍開始打擊通往該市的戰略橋樑及俄軍補給線其他關鍵目標。不久後，地面反攻收復了赫爾松州東部大片領土。

Telegram羣組中有一位技術專家，專門截獲俄軍通訊並過濾白噪音。這些情報使烏軍能提前預警襲擊，更精準定位俄軍炮兵陣地。

《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部分截獲通話顯示，俄軍士兵正在報出炮擊烏軍陣地的座標。“兩三分鐘後開火，裝彈有些問題，“一名士兵説道。

錄音中隨後出現了遭受炮火襲擊的俄羅斯人驚慌失措的聲音，他們質疑自己的陣地是如何被發現的。到了九月，他們開始抱怨物資短缺和因燃料不足導致的車輛故障。一些人甚至互相指責。

十一月中旬，俄羅斯放棄了這座城市。

聯繫馬修·勒克斯摩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2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公民間諜協助基輔奪回赫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