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對超然的追尋——《華爾街日報》

1932年，畫家艾格尼絲·佩爾頓放棄了紐約蒸蒸日上的事業，來到加州棕櫚泉附近的沙漠小鎮大教堂城，追尋這裏的美麗與孤寂。幾年後，她那些縹緲的抽象作品引起了新墨西哥州一小羣自稱"超驗主義繪畫團體"(TPG)藝術家的注意。佩爾頓與其中大多數藝術家素未謀面，也未曾出席他們的聚會，但他們從她的作品中看到了自己渴望實現的境界，於是推選她擔任名譽主席。

洛杉磯郡立藝術博物館(LACMA)將於12月18日開幕的展覽《另一個世界：超驗主義繪畫團體1938-1945》，將揭開這個鮮為人知的哲學藝術團體面紗。策展人莉亞·萊姆貝克介紹，展覽將展出11位藝術家的約80件作品，他們共同信奉"通過抽象可以實現並表達精神境界"。

1930年代的美國並非培育這種追求的沃土。當時美國藝術大多堅定地具象化，即便不是冷酷的現實主義。策展人邁克爾·鄧肯表示，西南部藝術家通常創作"風景或印第安文化"題材。他與加州薩克拉門托克羅克藝術博物館共同策劃了本次展覽，今年早些時候該展曾在該館首展。

不過鄧肯補充道，新墨西哥州確實是"培育這個團體的理想土壤"。輕鬆實惠的生活方式、沙漠光影與地貌、原住民文化的影響，以及與紐約藝術圈的距離，都推動着超驗主義繪畫團體走向新方向。正如加拿大藝術家、團體成員勞倫·哈里斯所寫：“這裏的天地為我們敞開，東部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

展覽以團體的核心創始人——佩爾頓、陶斯畫家埃米爾·比斯特拉姆以及聖菲與阿爾伯克基的雷蒙德·約翰遜為開端。三人皆深諳當時文化圈盛行的神智學思想。作為年輕藝術家，他們深受俄羅斯畫家瓦西里·康定斯基著作的影響——這位深受神智學啓迪的大師主張藝術應"少取悦眼睛，多觸動靈魂"。

鄧肯先生指出，在跨文化畫家羣體中，比斯特拉姆"對構圖理論最為執着"，其靈感源自古典藝術中的幾何關係。作品《超靈》（約1941年）通過半透明的曲線形態與稜鏡色塊，完美詮釋了他對精神境界的追求與嚴謹的比例把控。這種清晰的設計語言也體現在約翰遜等成員作品中，其1939年創作的《酪蛋白蛋彩1號》與《油畫10號》均以精確的深色調漸變呈現交疊的半透明形態。

部分成員對通感現象尤為着迷。佩爾頓1930年畫作《聲音》中，優雅的植物形態"如歌劇詠歎調般升起"，鄧肯形容這彷彿"藝術在向你傾訴，這正是她的創作本意"。佩爾頓還運用具象元素喚醒靈性，例如1933年《冬》裏，拋物線造型騰空而起，左下角巖架上寫實描繪的雙鴿構成前景。

其他成員則探索更前衞的領域。霍勒斯·皮爾斯認為電影是20世紀的核心媒介，曾構想以螺旋——這個生命本源為主題創作抽象動畫。《螺旋交響曲》雖未攝製完成，但為展覽特別製作的3分鐘動畫視頻重現了他為此創作的30幅水彩，萊姆貝克女士稱這件"令人沉醉的冥想之作"正在展廳以全尺寸投影呈現。

TPG藝術家的多件作品藴含着"一種內在的運動感"，萊姆貝克女士指出。斯圖爾特·沃克1938年的《構圖55（匯聚）》中，色彩的阿拉伯式花紋螺旋延展；弗洛倫斯·米勒·皮爾斯1942年的《藍色形態》中，翻騰的造型向天空飄浮。“這次展覽中豐富多樣的色彩令人賞心悦目，“萊姆貝克女士評價道，“其用色複雜而精妙。”

超驗主義繪畫團體在二戰爆發前的1942年突然解散前，曾舉辦過兩次展覽並出版了一本宣言式小冊子。儘管該團體當時對藝術界影響甚微，但其成員將這段經歷帶入了從極簡藝術到太陽能土坯建築等其他領域。其中羅伯特·格里布洛克是好萊塢華納兄弟傳奇動畫工作室的佈景師，工作近二十年。他為《跑路者》動畫系列創作的山脈與台地背景，巧妙喚起了新墨西哥州的風情，這或許正是超驗主義繪畫團體及其對藝術精神性探索最出人意料的副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