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松露大戰中，狗付出代價——《華爾街日報》

意大利阿爾巴——警犬Kira小跑進入霧氣瀰漫的森林，在橡樹和楊樹周圍細緻嗅探，獵犬們長期以來在此搜尋着意大利北部這片地區聞名遐邇的珍貴白松露。

但Kira的任務是搜尋毒餌。

松露獵人們正試圖在這些連綿起伏的森林丘陵中藏匿有毒零食，互相毒害對方的獵犬。意大利憲兵隊正全力遏制這類針對犬隻的謀殺行為。

Kira的職責是保護全球最優秀的松露嗅探犬免於誤食可疑毒餌。“她必須比其他狗更快找到有毒誘餌”，11歲比利時瑪利諾犬的訓導員Emanuele Gallo警官踩着泥濘的灌木叢説道。

當地居民將矛頭指向松露圈內的地盤爭奪。一塊埋藏的真菌可能價值數百美元，而獵犬有時成為犧牲品。

松露獵人Saverio Dogliani的愛犬Floki今年初第二次遭遇投毒。有人在他擁有的林地裏藏匿了摻有滅螺劑的肉丸。三歲的布列塔尼獵犬Floki憑藉能嗅出深埋於泥土落葉下松露的敏鋭嗅覺，兩次僥倖生還。

松露獵人Saverio Dogliani表示他的愛犬兩次險些死於投毒。“這完全是為了清除競爭對手”，57歲的Dogliani説道。他自少年時代起就成為皮埃蒙特方言稱為"trifolau"的松露獵人。

最近，弗洛基戴上了口套以防它誤食危險食物，儘管這讓捕獵變得困難。

阿爾巴鎮周圍的山丘以優質紅葡萄酒聞名，同時也隱藏着世界上最昂貴的松露。這些珍貴的白色真菌比普通黑松露更受追捧，它們在秋季成熟，僅能保鮮幾天，卻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買家。

今年秋季的阿爾巴松露交易會上，白松露價格創下歷史新高，100克（約3.5盎司）售價達800美元。這種生食的塊狀美味只需削幾片，就能讓高級餐廳的菜品價格翻倍——而這還是在阿爾巴當地。運輸距離越遠，這些真菌的身價就越高。廚師們表示，為了那泥土般濃郁獨特的香氣，一切都值得。

今年阿爾巴松露交易會上，白松露價格創下歷史新高。在高級餐廳裏，幾片松露屑就能讓菜品價格翻倍不止。“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與之媲美，“米其林星級廚師喬治·皮尼亞尼奧利説道。他在阿爾巴交易會上為賓客烹飪時，將松露屑撒在鵪鶉、鵝肝和甘草等菜餚上。

由於全球需求旺盛——同時供應減少，這種奢侈食材正變得越來越昂貴。皮埃蒙特地區持續變暖乾燥的氣候導致松露產量下降。今年，森林的產出是松露獵人和商人們記憶中最稀少的年份之一。

這加劇了松露挖掘者之間的競爭。

“情況越來越糟，“加洛探員説。“競爭更加激烈，不幸的是，非法手段的使用也越來越多。”

尋找松露需要特殊的狗。它們通常是水犬或西班牙獵犬，訓練從幼犬時期就開始了，有時會用松露油塗抹母狗的乳頭。一隻來自優秀松露獵犬血統的幼犬價格約為1000美元。完全訓練有素、天賦異稟的獵犬幾乎不會被交易。

松露獵人們竭盡全力隱藏他們的獵場。他們把車停在幾英里外。許多人為了避免留下痕跡，會小心地不在雪地裏狩獵。

“腳印太容易被跟蹤了，“在阿爾巴集市上出售松露的羅伯託·博內蒂説。

有些人根本不願談論他們的狩獵習慣。“我不能説話。我牙疼。我喉嚨痛，“82歲的松露獵人布魯諾·加洛説。

許多人選擇在深夜狩獵，即使這意味着要在狼和野豬出沒的時候冒險進入森林。“我們帶着手電筒，但很少打開，“資深松露獵人埃齊奧·科斯塔説。

資深松露獵人埃齊奧·科斯塔表示競爭非常激烈。當暮色籠罩着潮濕的林地時，科斯塔的狗多拉在腐爛的樹葉和交錯的樹根中翻找，直到熟悉的香氣充滿了它的鼻孔。它開始挖掘。它的主人用一把小鋤頭完成了工作，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個杏子大小的松露。

科斯塔先生把松露藏進口袋，並仔細地用泥土填平了洞，再用枯葉覆蓋好。

“掩蓋得非常好、非常徹底是最重要的事，”科斯塔先生説。真菌會留下孢子，明年同一地點可能又會長出松露。“競爭很激烈，非常激烈。”

這場競賽向來殘酷。毒狗事件數十年來屢見不鮮。一些當地人表示如今已很少發生。“我們這兒現在都很守規矩，”科斯塔説。

但憲兵隊上校納迪亞·貝松正在阿爾巴附近調查毒狗案件，她表示並非如此。“在這行很普遍，”她説，“他們針對的是經濟上的競爭對手。”

兩年前，下毒事件終於引起執法部門注意。今年秋天，森林警察派出毒素探測犬隊巡查松露富集林區，以武力展示震懾潛在投毒者。

但在這個守口如瓶的松露圈裏破案難度極大。

埃馬努埃萊·加洛表示，他的愛犬Kira必須比其他狗先找到毒餌。“案件很少被舉報，存在某種程度的緘默法則，”貝松上校説，她指的是通常與黑手黨相關的沉默守則。她的團隊僅收到三起正式投毒投訴。“但實際遠不止這些，”她説。

阿爾巴一位獸醫稱，他接診的松露犬中毒案例每年有8到10起。存活幾率取決於毒藥類型。若及時送醫，誤食最常見毒藥——蝸牛餌的狗還能救活。

投毒事件有時是對擅自闖入其他松露獵人領地的懲罰，這種行為受不成文的規則約束。有時，在爭議區域活動的獵人會收到警告，比如輪胎被扎，或是車門把手被塞入碎牛肉。

由於蝸牛藥和鼠藥是合法且常見的物品，取證極為困難。“即使在某人冰箱裏發現碎牛肉，也不能作為證據，“貝索內上校表示，“沒人會專門儲備一堆下毒肉丸備用。”

近日清晨的森林裏，松露獵人多利亞尼告訴貝索內上校，他在當地咖啡館偶然聽到有人議論：半小時車程外又有兩條狗被毒殺。這個傳聞尚未傳到警方耳中。

瑪蒂娜·阿洛伊記得四年前那天，她帶着紐約來的新婚夫婦在家族私有林尋找松露。“本該是浪漫的體驗，“這位24歲的姑娘回憶道。

瑪蒂娜·阿洛伊帶着新犬在意大利蒙塔附近的森林中搜尋松露。阿洛伊與她四年前被毒死的松露獵犬Tea。她的松露幼犬Tea在森林裏啃食某物後突發不適，後來發現是摻了除草劑的雞肉。等趕到獸醫處時已回天乏術。

阿洛伊説村裏有人施壓要求她隱瞞這起謀殺。“他們不想讓我報案，説會影響不好，“她回憶道。

她無視建議去了警局，警方隨即暫停了該地區的松露搜尋行動並對樹林展開調查。他們始終無法證實是誰幹的。“我們有懷疑對象，“阿洛伊女士説。

在最近一次松露搜尋中，阿洛伊女士仔細看護着她的新獵犬米婭。“嘿寶貝，你在吃什麼？“她呼喚道。

米婭沿着陡峭濕滑的山坡向上搜尋。她開始在白楊樹附近用鼻子拱土。阿洛伊女士挖出一塊沾滿泥土的阿爾巴白松露，獎勵了米婭一塊零食。

埃馬努埃萊·加洛與他的獵犬在意大利納爾佐勒的樹林中搜尋。聯繫瑪格麗塔·斯坦卡蒂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12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意大利松露爭奪戰中的獵犬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