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他地》書評：《往昔異境》——《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過去是一片異域。但《異域：穿越地球已逝世界的旅程》的讀者會發現，這片異域比想象中親切得多——儘管書中所描述的過去確實非常遙遠。在伯明翰大學脊椎動物古生物學家、榮譽研究員托馬斯·哈利迪的這部處女作中，史前世界雖與今不同，卻奇妙地令人熟悉。

他解釋道：“本書探索了地球的過往樣貌、歷史變遷，以及生命為適應環境（或未能適應）所找到的種種方式。“全書圍繞從阿拉斯加到西伯利亞再到澳大利亞的16個地質遺址展開，重點不在於人們可能期待的某些特別迷人的生物，而在於每個地點在不斷演變的世界中所處的位置。書中雖有許多迷人的生命形式，但《異域》並非《侏羅紀公園》那樣充斥着不合時宜的恐龍反派。相反，哈利迪先生筆下的每個精選地點都閃耀着獨特光芒——變幻的地質、繁茂的植物、獨特的氣候模式，以及一些最奇異最美妙的動物。真正的奇蹟在於這些都非虛構：它們與我們現有的最佳認知完全吻合。

正如哈利迪所寫：“有些地點因其非凡的生物羣落入選，有些因其獨特環境，還有些則因保存極其完好，讓我們異常清晰地窺見過去生命的存在與互動方式。“呈現出的是一系列令人驚歎的生態系統，生機勃勃地躍然紙上。想象一系列宏大而沉浸式的博物館立體佈景，沒有玻璃阻隔你的視線。《異域》大部分採用現在時敍述，初讀略顯詭異，但當讀者適應節奏後，敍事會變得驚人地真實直接——個體生存戲劇與整個鮮活全景彷彿即時展開。

在許多情況下，這些遠古居民本身就難以歸類，這種不確定性雖令人沮喪卻也因其開放性而引人入勝。以白堊獸為例，這種生物繁盛於6600萬年前。作為最早期的哺乳動物之一，它們就像生物學的羅夏墨跡測驗：“其解剖結構過於模稜兩可，與現存太多目級分類單元既相似又迥異，難以明確歸類……它們是未特化的柏拉圖式胎盤動物，就像一團活生生的陶土，其他所有物種都是通過拉伸、捏塑和拉扯這團陶土成形。“縱觀全書，哈利迪先生的文筆之精彩，絲毫不遜色於白堊獸及其近親。

《遠古世界》的閲讀樂趣之一，在於它將自然史與某種新興靈長類的經驗和傳説巧妙交織：那些"長着支撐長鼻的單一大型鼻孔、眼窩未被骨骼完全包圍的侏儒象……為早期文明留下了謎團，人們會想象地中海洞穴里居住着獨眼巨人”。或許在這個故事裏，奧德修斯所言非虛。

若你從未見識過火山泥流——那種由火山灰和泥漿混合而成的恐怖高速流體——現在你有機會通過文字體驗了。他描寫無脊椎動物時同樣充滿詩意：“當夏季來臨，草蛉會在湖面上翩翩起舞，起起落落彷彿尚未掌握懸停技巧，輕觸水面，挑逗着水下潛伏的游魚。”

支撐這門美味語言的背後是深厚的科學，有超過50頁的參考文獻。每一章都配有一幅引人遐想的線條畫，描繪了我們遇到的眾多生物之一，這也是我唯一的抱怨：這些“異域”居民中有太多真正“異類”的生物，而且畫作如此精美，以至於我希望看到更多，特別是因為書中沒有重複出現諸如霸王龍、劍龍、三角龍等熟悉的生物，而是介紹了不僅鮮為人知的爬行動物，還有神秘的野獸，如熊水獺、可怕的月鼠、造礁玻璃海綿和一些以前未知的未分類野獸：“對於塔利怪物的問題不是它是否存在，而是它實際上是什麼……也許它是一種像蜘蛛、螃蟹或木蝨一樣的節肢動物，或者像蝸牛一樣的軟體動物，甚至是一種脊椎動物……沒有什麼比獵殺怪物更能引發辯論了。”

《異域》巧妙地利用地球過去的動態變化，為未來提供了思考的線索。“長期問題的答案只能通過觀察過去地球與我們預期的未來地球相似的時代來找到……過去的生物學不僅僅是一種讓人困惑的好奇心，或者某種陌生和超自然的東西。適用於現代熱帶雨林和苔原地衣世界的生態原則同樣適用於過去的生態系統。雖然演員不同，但劇本是一樣的。”《異域》以16個生態系統的戲劇性表演呈現了一場視覺盛宴，每一幕都足夠激動人心，讓我們坐立不安。

與"古生物學"通常喚起的塵土飛揚、發黴、枯燥、化石化的努力相去甚遠，哈利迪先生向我們展示了"最新研究如何揭示了充滿活力和繁榮的羣落，那些真實存在過的生物遺骸——它們曾求偶、生病，炫耀着鮮豔的羽毛或花朵，鳴叫嗡鳴，棲息在遵循與當今相同生物學原理的世界裏。“他以一篇後記作結，這是關於我們當前環境困境最令人恐懼卻又鼓舞人心的當代論述之一。

“這是古生物學核心的關鍵悖論，“哈利迪寫道，“我們關於生命的幾乎所有信息都只來自死亡。"《異域》的關鍵魅力在於，他篩選了數億年的死亡，挖掘出無比豐富的生命。

巴拉什先生是華盛頓大學心理學榮譽教授，著有《威脅：恐嚇及其不滿》。

刊載於2022年12月20日印刷版，原標題《彼時，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