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印度走出疫情陰霾，家屬稱逝者未被計入統計——《華爾街日報》

印度坎普爾——拉姆·比拉斯·科温德表示，自去年在一波新冠疫情中失去妻子以來，他在尋求印度新冠受害者可獲得的補償時屢遭拒絕，印度北部城市坎普爾的當局一直將他拒之門外。

這位69歲的老人説：“他們向我們索要證明。當她沒有被檢測，也沒有住院時，我們怎麼能證明呢？當時該地區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生病了。我們一無所有。”

在最近10月的節日季期間，疫情最黑暗的日子似乎已成為遙遠的記憶。印度當局取消了航空旅行必須佩戴口罩的規定，人們湧向市場購買排燈節禮物，酒店也為這個婚禮季的大型慶祝活動做準備。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從印度殘酷的新冠疫情中走出來，尤其是2021年那個創傷性的春天，當時新冠病毒的高傳染性德爾塔變異株壓垮了醫院系統。

家人們艱難地為親人爭取病牀和氧氣。隨着死亡人數激增，火葬場空間不足，一些家庭不得不將死者放入河中。許多家庭仍在為疫情期間失去親人而痛苦不已，像科温德這樣的人仍在等待被計入死亡人數。

在印度北部的坎普爾，許多家庭仍在為疫情期間失去親人而痛苦不已，一些人仍在等待被計入死亡人數。2021年6月，印度最高法院在審理兩起公益訴訟案時，裁定政府向新冠死者家屬支付賠償金，並指示國家災害管理機構制定具體流程。法院隨後批准了一項由各邦執行的賠償方案，向每户家庭支付5萬盧比（約合605美元），這對許多印度家庭而言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印度衞生部發布了索賠指南，規定死亡鬚髮生在確診新冠後30天內才符合條件。

科文德先生表示，獲得賠償將能印證他所經歷的痛苦。他説這筆錢"很重要——不僅是經濟上，更是情感上的。這將是對穆妮死亡事實的一種官方確認"。

世界衞生組織估算，2020年初疫情全球蔓延至2021年底期間，印度超額死亡人數達470萬，約為該國官方新冠死亡統計數據的10倍。該機構認為這些超額死亡既包括直接因新冠致死案例，也包含因醫療資源擠兑導致的其他病症患者死亡。

印度政府對這些數據提出異議，表示不認可世衞組織的估算方法。官方數據顯示，疫情暴發以來印度新冠死亡人數超過50萬。

公共衞生研究人員指出，疫情發展過程中鮮有國家能完整記錄真實死亡情況，而全面理解新冠對死亡率的影響對印度衞生政策制定仍至關重要。

“儘管印度人口年輕化，但死亡率卻高得驚人。事實上，我們的研究表明，在疫情高峯前幾周，超額死亡率就已位居全球前列，”哈佛醫學院急診醫學助理教授、8月一項研究的主要作者薩奇特·巴爾薩里表示。該研究調查了疫情期間古吉拉特邦的超額死亡情況。“如果連誰死亡、為何死亡都不清楚，印度如何知道該改進什麼？”

拉姆·比拉斯·科温德在坎普爾的家中表示，賠償金將是對其妻子死亡事實得到承認的證明。2021年4月新德里一處火葬場。研究人員稱，疫情肆虐期間鮮有國家能準確統計真實死亡人數。圖片來源：DANISH SIDDIQUI/REUTERS即使在常態下，印度現有醫院和醫務人員數量相對不足，其醫療體系也難以滿足13億多人口的需求。

印度衞生部未就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該國衞生部副部長3月就議會關於新冠死亡人數準確性的質詢答覆稱，政府已向各邦發佈詳細的死亡病例登記指南，地方當局會定期核對更新數據。官方統計數字為各邦上報數據總和。

印度衞生和家庭福利部國務部長巴拉蒂·普拉文·帕瓦爾博士表示：“有時，某些報告推測的死亡人數超過了印度官方報告的新冠肺炎死亡人數。這些報告大多依賴於未經驗證的方法，或者用於得出‘估計’的數據來源不可靠。”

《華爾街日報》對比了從印度兩個最大城市坎普爾和孟買獲得的2019年（疫情前）與2020年及2021年的死亡記錄，顯示在這兩個疫情最嚴重年份中，疫情暴發最嚴重月份的記錄死亡人數急劇增加。

根據《華爾街日報》獲得的數據，北方邦北部擁有約300萬人口的城市坎普爾去年記錄了近2.9萬例死亡，比2019年記錄的死亡總數多出近1.1萬例。根據該市官方數據，僅5月份就有近4600人死亡，是2019年同月死亡人數的三倍。

官方數據顯示，該市2021年僅將1166例死亡歸因於新冠肺炎，前一年為739例。該市主要火葬場Bhairav Ghat僅在兩個月內統計的死亡人數就更多，記錄顯示去年4月和5月有2176例新冠肺炎火葬。

市和州當局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2021年孟買的一個新冠肺炎檢測點。即使在正常時期，印度的衞生系統也難以滿足其超過13億人口的需求。照片：Dhiraj Singh/彭博新聞即便在印度金融中心孟買——位於馬哈拉施特拉邦西部，當地衞生官員稱該市死亡登記率接近100%，是全國最完善的地區之一——《華爾街日報》的分析仍顯示超額死亡人數與官方歸因於新冠的死亡人數之間存在差距。

根據《華爾街日報》對孟買市數據的分析，2021年該市死亡人數比2019年多出13,500人。但孟買官方報告當年新冠死亡病例僅為7,009例。僅4月份就有超過15,000名居民死亡，是疫情前同月死亡人數的兩倍多。

孟買衞生官員表示，官方新冠死亡人數與超額死亡人數的差異源於疫情間接導致的死亡，例如其他疾病患者無法獲得治療。“超額死亡數據反映了新冠更廣泛的影響，“孟買公共衞生部門稱，並指出需要對這些死亡進行進一步研究。

2021年4月中旬，科文德的妻子穆妮·德維開始發燒並感到全身疼痛。他説，一週多後，這位55歲的患者出現呼吸困難。

他試圖帶她輾轉多家醫院，但表示多次被醫院工作人員以牀位不足和缺乏新冠檢測為由拒收。他説，患者甚至躺在醫院地板上。科文德稱，在一傢俬立醫院，醫生表示她"看起來像是疑似新冠患者，但無法確診”。

科温德先生最終在家用草藥為妻子治療，等待官方求助熱線的援助。“沒有人來。她在檢測前就去世了。”他説。

法院表示，除列明新冠的死亡證明、PCR或快速抗原檢測外，醫院環境中指向新冠感染的醫學調查也可作為賠償依據，且死於家中的新冠患者家屬同樣符合賠償條件。但這些對科温德先生毫無幫助——由於缺乏必要文件，他至今未能獲得妻子的死亡證明。

根據政府8月向印度議會提供的數據，截至5月，按照最高法院制定的更寬泛審批標準，約有791,353份新冠賠償申請獲批。

Bhairav Ghat火葬場主管穆罕默德·卡姆魯丁正在檢查曾用於火化新冠死者的電爐。在印度第二波疫情期間，Bhairav Ghat是坎普爾指定的新冠死者火葬場。遺體在電爐或恆河畔的火堆上火化。71歲的孟買居民阿特馬蘭·帕舒拉姆·索加姆表示，他的申請也未獲通過。他回憶道，2020年6月初他與妻子雙雙發燒，妻子病情迅速惡化。“她虛弱到無法進食。”他説。

60歲的阿蒂·索甘最初被索甘先生帶到附近的一傢俬立醫院，但院方以沒有新冠病毒檢測報告為由拒絕接收。他説，隨後他將妻子送往一家指定的市級新冠救治醫院。入院當晚，他們的一個女兒前去探望母親。索甘先生表示，透過窗户，女兒看到索甘女士正使用呼吸機。

次夜，索甘女士離世。根據醫院向家屬提供並由《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死亡醫學證明，院方將其死因標註為"疑似新冠”，即出現新冠症狀但未經檢測確診。

索甘女士的遺體被直接從醫院運往孟買最大的市級火葬場之一。根據防疫規定，索甘先生僅被允許送至火葬場大門。身着防護服的救護人員協助完成了遺體火化。

“她的身體裹着白布。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索甘先生哽咽道，眼中噙滿淚水，“從他們移交遺體的方式看，我確信她是因新冠去世。”

孟買公共衞生部門數據顯示，當月全市死亡約1.2萬人，較2019年同期多出約5000人。

2021年期間，退休銷售員索甘先生連續數月輾轉於醫院和政府機構，試圖確認妻子死於新冠肺炎。他表示，妻子離世的醫院告知沒有其新冠檢測記錄。孟買市政官員和邦政府官員也回覆稱，官方新冠死亡名單中無其妻姓名。

根據各邦向最高法院提供的信息，在2021年經歷嚴重新冠疫情的許多邦，申請賠償的人數遠高於官方統計的死亡人數。例如，在古吉拉特邦，截至2022年1月，索賠申請數量是官方新冠死亡人數的九倍。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許多家庭已經對獲得賠償失去了希望，這筆錢本可以極大地改善他們的生活。科温德的兒子在建築工地做石材拋光工，這筆錢相當於他六個月的收入。科温德先生已經無法工作。這個家庭一直依賴政府在新冠疫情期間擴大的糧食援助計劃，才能每天吃上兩頓飯。“我們耐心地等待着，希望上帝能對我們仁慈一些，”他説。

拉姆·比拉斯·科温德手持他與妻子穆尼·德維的合影。聯繫維布提·阿加瓦爾，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克里希納·波卡雷爾，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