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徵兵草案填補了缺口，但也暴露了戰爭機器的缺陷——《華爾街日報》

葉夫根尼·查韋柳克回憶説，10月他接到一通電話，通知他到莫斯科以北的切列波韋茨報到，當時他在謝韋爾鋼鐵公司工作。幾天後，他被轉移到首都以東的下諾夫哥羅德的一個軍事基地，他説那裏的訓練主要是包括在閲兵場上站立數小時和學習整理牀鋪。

不久之後，他説，他的部隊被告知將前往烏克蘭附近的別爾哥羅德地區進行進一步訓練，但他説，當他下車抽煙休息時，他知道自己已經越過了邊境。

“説什麼都沒有用，“查韋柳克説。“我們已經在那裏，無處可逃。”

他在烏克蘭盧甘斯克地區的諾沃塞利夫卡附近被俘，現在與其他俄羅斯戰俘一起被關押在一個營地，距離家鄉1000多英里。

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下令徵召約30萬名新兵，填補了前線的缺口，並在今年秋天減緩了烏克蘭的推進速度。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週五表示，俄羅斯武裝部隊將把人數增加到150萬，儘管他説這包括保護俄羅斯免受新威脅，因為北約擴張到芬蘭。

烏克蘭拘留中心內，四人中最高的是葉夫根尼·查韋柳克。今年俄羅斯徵召新兵的經歷暴露了困擾俄軍的諸多問題，部分被徵召者提到，從訓練不足到裝備低劣乃至酗酒案例均存在。

應徵者們表示，在9月啓動的徵兵初期，一些徵兵辦公室為快速將士兵送往烏克蘭並鞏固俄軍潰退的陣地，跳過了體檢環節。查韋柳克等被動員士兵稱，他們有時被告知將留在俄羅斯訓練，結果卻通過路標發現自己已被送往烏克蘭。

軍事分析人士指出，在烏東部頓巴斯地區經歷一夏激戰後，此次徵兵幫助穩定了俄軍陣線。莫斯科正致力於鞏固防線並向西推進。

但這也抽走了勞動年齡人口，導致俄羅斯央行行長上週警告，在戰爭頭幾個月通脹基本受控後，2023年可能開始回升。許多俄羅斯人還前往哈薩克斯坦、亞美尼亞、格魯吉亞等國逃避徵召，進一步消耗了勞動力儲備。

軍事分析家和烏克蘭官員表示，對於被徵召填補俄軍防線缺口的士兵，其受訓和裝備程度因部隊差異極大——當指揮官將他們塞入本就無力吸納新兵的體系時，有些人幾乎或完全未經訓練。

分析人士表示，這一最終結果引發了人們對莫斯科更廣泛軍事行動的質疑。

烏克蘭士兵在烏克蘭庫皮安斯克拆卸一輛俄羅斯坦克以獲取零件。一名烏克蘭士兵展示從烏克蘭東部一名士兵身上取下的俄羅斯徽章和獎章。“他們在動員初期為了儘快讓人員加入部隊而偷工減料，有些情況下只經過幾天訓練就把人送上前線，”美國無黨派智庫蘭德公司高級政策研究員達拉·馬西科特説。

一名俄羅斯軍官表示，由於補給不穩定，一些指揮官強迫動員兵自購衣物裝備。他提到，缺乏訓練的情況在某些部隊引發了抗議，導致對發聲者或帶領其他士兵對抗指揮官的個別人員提起刑事訴訟。部分動員兵被集中列隊，公開懲戒那些提出異議的士兵。

英國國防部11月初稱，俄羅斯在消化新兵方面遇到困難，部分人員被派往白俄羅斯訓練——這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秋季預計還將徵召12萬士兵服役。該部表示：“經驗豐富的軍官和教官已被部署到烏克蘭參戰，其中一些人可能已在衝突中陣亡。”

自普京先生於二月下令入侵以來，更大規模的作戰部隊能否幫助扭轉莫斯科在戰場上的挫敗，很大程度上將取決於這些應徵入伍者在漫長的冬季裏所接受的訓練和支持，無論是在前線還是在後方擔任支援角色。

查夫柳克先生和其他囚犯的經驗表明，俄羅斯人將難以迅速解決一些根深蒂固的問題。這些囚犯可以自由發言，且不在守衞的聽力範圍內。

查夫柳克先生表示，在他短暫的訓練期間，他的連隊有一天進行了半自動步槍的射擊練習。他得到了兩匣彈藥。

俄羅斯囚犯在烏克蘭的一個拘留中心吃午餐。“很明顯沒有人關心，指揮官們根本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他們中很多人都在喝酒，”29歲的查夫柳克先生説，他曾在2016年短暫服役。

他描述了他在前線數週的情況，命令相互矛盾，而且經常是由他和他的戰友們無法確認為軍官的人傳達的。他説，他在烏克蘭盧甘斯克地區諾沃塞利夫卡附近的陣地被包圍，而他所在部隊的其他士兵正在照顧一名受傷的軍官。

“我個人沒有看到任何指揮官，”查夫柳克先生説。“一個人跑過來告訴你一些事情，另一個人跑過來告訴你不同的事情。”

另一名應徵入伍者表示，他在烏克蘭軍隊的一次攻擊中與指揮官失散。他説，他在躲藏的地下室裏被説俄語的烏克蘭士兵接近。被俘後，他被帶到哈爾科夫和基輔接受審訊，然後被轉移到利沃夫監獄。

他表示，自己和戰友被徵召入伍時均未接受體檢，同批服役者中有人患有嚴重疾病。一名癲癇士兵被髮藥後，即使頻繁發作仍被要求繼續服役。

“他們需要湊夠人數向上級和政府交差，根本不在乎徵召對象是誰。“他説道。

第三名被俘士兵稱不記得存在重大問題，並表示他們收到了俄羅斯外貿銀行發放的工資借記卡，不過無法查證是否收到過薪金。

烏克蘭利沃夫附近羈押場所，俄軍戰俘被押往營房。軍事專家梅西科特指出，俄羅斯約十年前縮減了動員能力以逐步實現全面職業化軍隊目標。但如今在整編大量新兵時暴露出問題——多數人僅接受過基礎訓練。由於家屬對訓練不足的抗議加劇，部分地區州長和國企被授權負責兵員徵集和派遣工作。

“面對動員暴露的種種問題，克里姆林宮似乎想撇清責任。“梅西科特表示。

九十月間烏克蘭反攻期間，莫斯科將部分動員兵直接派往前線增援。其餘人員則接受強化訓練。這批人員能否成為俄軍有效戰力取決於訓練質量，但外界對其進展知之甚少。

弗吉尼亞研究機構CNA的俄羅斯研究主任邁克爾·科夫曼表示：“動員令確實為俄羅斯的戰爭努力帶來了顯著變化，但要看到真正影響還需三到四個月時間，目前尚無法判斷最終效果。”

分析人士指出，俄方大規模動員新兵的部分戰略意圖是儘可能延長戰爭，考驗烏克蘭西方支持者——尤其是那些因莫斯科切斷大部分天然氣供應而能源價格飛漲的歐洲國家——的應對決心。

不過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否認將進行二次動員，而華盛頓戰爭研究所表示隱性動員可能仍在繼續。

對基輔而言，當烏軍經歷數月激戰精疲力竭時，俄軍在冬末增派的新兵——無論訓練程度如何——仍可能構成重大威脅。

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秘書丹尼洛夫強調：“動員令絕非兒戲，那些將其貶為酒鬼集合的論調我絕不認同。”

在部署了大量新動員俄軍的烏克蘭東部巴赫穆特地區，激烈戰鬥仍在持續。聯繫記者托馬斯·格羅夫：[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