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極端硬核”嗎？埃隆·馬斯克如何分裂硅谷精英 - 《華爾街日報》

埃隆·馬斯克有時就像硅谷如果讓風險投資工程師們學會在實驗室裏造人時會創造出來的那種存在：一個帶着書呆子般熱情、無畏地顛覆一個又一個行業的大膽創新者。

然而如今，硅谷的投資人、領袖和評論家們對這位科技界的億萬富翁偶像產生了深刻分歧，這些分歧既揭示了馬斯克本人，也反映了行業的現狀。

馬斯克作為推特所有者兼自稱"首席推手"的這兩個月混亂任期，使他成為科技精英中的文化斷層線，既疏遠了一些昔日盟友，也締結了新的關係。這兩類人中都有部分認為，馬斯克的推特實驗可能對科技公司的管理方式產生重要長期影響。這一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個全球最具影響力的社交媒體平台之一，在裁撤大部分員工並採取一系列激進舉措**——**以及不少失誤後，能否生存甚至蓬勃發展。

部分科技人士認為，馬斯克曾迅速而深刻地改變汽車、火箭等多個行業及企業的往績，意味着他的方法是有效的——即便這些方法包括許多員工認為反覆無常且令人疏離的快速試錯。

談及馬斯克在推特的最新動作，財富管理初創公司Domain Money創始人亞當·戴爾表示：“我認為很少有人能撥雲見日看清本質。““能生活在見證托馬斯·愛迪生量級人物的歷史時期是件美妙的事，如此多產的創新者讓我們的技術能力突飛猛進，“他補充道。這位科技巨頭邁克爾·戴爾的弟弟與馬斯克相識於25年前，當時作為風險投資人的他向這位企業家遞交了一份投資條款書，提議投資後來成為PayPal組成部分的馬斯克旗下公司。

硅谷其他領袖表示，馬斯克在推特的行為表明，他的成功往往源於其特質中的偏執而非優勢，無論取得何種成就，他對科技文化的多方面影響實為負面。

彭博Beta負責人羅伊·巴哈特認為：“對埃隆·馬斯克而言，運營推特就像同時擔任《飛黃騰達》的參賽者和主持人”。圖片來源：帕特里克·T·法倫/彭博新聞彭博LP支持的早期風投公司彭博Beta負責人羅伊·巴哈特表示：“我認為埃隆擁有創造非凡事物的獨特天賦，但同時也毫無必要地示範了對他人苦難的漠視。“他將馬斯克稱為"活生生的羅夏墨跡測試”，並坦言自己對馬斯克的看法時常引發與科技界同行的緊張關係。

關於馬斯克的爭議部分聚焦於經典命題：結果能否證明手段的正當性。他那些最具爭議的行為——試圖禁止其他社交平台推廣、封禁記者賬號、公開詆譭前僱員致其因安全逃離住所——是否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接受？

抑或，若他真能將推特打造成理想中盈利豐厚、保護言論自由且令人愉悦的"數字廣場”，這些是否就成為了可接受的副作用？畢竟，若此舉成功，將成就其創業生涯的"帽子戲法”——此前他已通過特斯拉加速全球能源系統脱碳，並借SpaceX推動人類邁向多行星物種。

使這場辯論複雜化的是，馬斯克在其他領域的成功已不如往日耀眼。特斯拉股價遭受重創——自去年11月以來，馬斯克已拋售超390億美元股票（部分用於收購推特），美國宇航局也開始質疑他在推特的行為是否分散了精力，影響其專注太空探索技術公司那些生死攸關的事務。

馬斯克在推特的部分領導策略對科技投資者和企業家而言並不陌生，儘管其手段較為極端。例如完成440億美元收購後，他在11月中旬的凌晨發送郵件，告知員工"要打造突破性的推特2.0並在日益激烈的競爭中勝出，我們必須極端硬核”。這封郵件要求員工承諾全力以赴，未簽署承諾者均被解僱。

縱觀硅谷乃至整個科技史——回溯至愛迪生時代——總不乏少數敬業工程師傾注非凡努力的階段。馬斯克在特斯拉也採用過類似策略，尤其是2017年末的"生產地獄"時期，當時多數人預言特斯拉將倒閉。但尚不清楚這種策略能否在推特這樣的成熟企業奏效。

在科技行業整體命運遭遇歷史性低谷時，科技員工應當付出多少工作與犧牲，這本不該成為廣受關注的問題。但當這個問題透過馬斯克的政治立場、溝通方式和閃電決策的稜鏡折射時，卻引發了廣泛討論。

“你知道有些人非左即右，他們只能持某種立場，因為對他們來説政治是絕不能失敗的事業？“布萊恩·麥卡洛説道。這位與同名熱門科技圈播客關聯的早期投資基金“歸途基金”的普通合夥人表示：“在硅谷圈子裏，埃隆已經有點這種意味了。”

投資者與連續創業者組成的封閉圈子裏，對馬斯克的分歧尤為顯著。這個圈子的成員出於經濟利益不願疏遠潛在未來合作伙伴，且普遍傾向於寬容那些能成事的人——無論其手段如何。

“與埃隆共事過的人都會説，他的激情中帶着強迫性與冷酷，但這種激情若引導得當，就能創造驚人成果。“戴爾先生表示。

著名風投家、傳奇創業孵化器Y-Combinator聯合創始人保羅·格雷厄姆的公開評論，明顯體現出對馬斯克近期推特管理決策的矛盾態度。十一月中旬，他發文為馬斯克辯護：“從沒經營過公司卻自以為比經營過特斯拉和SpaceX的人更懂科技公司管理，數量之多令人咋舌。“他在推文中補充道：“這兩家公司的軟件若出問題會出人命。你們真覺得他管不好社交網絡？”

當馬斯克先生在上週日禁止了鏈接到外部網站列表的做法，包括競爭對手Facebook、Instagram和Mastodon，格雷厄姆先生表達了沮喪之情。“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放棄了。你可以在我的網站上找到我的新Mastodon個人資料的鏈接，“他在推特上寫道，指的是這個新興的社交媒體網站，對於那些認為推特不再適合他們的人來説，這裏已成為避風港。他的推特賬户很快被暫停。

格雷厄姆先生沒有回應置評請求，但在Mastodon上，他發佈了一條簡短的給記者的説明：“我認為埃隆回到專注於汽車和火箭上會是一種解脱。無論如何，那些問題可以説更重要。而且如果他僱傭了合適的CEO，他仍然可以為推特做些好事。”

馬斯克很快表示，鏈接禁令政策是個錯誤，推特撤回了該政策。格雷厄姆先生的推特賬户被恢復，此後他恢復了發推。

Facebook前首席信息安全官、現任斯坦福大學研究員的亞歷克斯·斯塔莫斯，最近在關於硅谷的另一檔熱門播客"死貓"上預測，我們很快就會看到他所謂的”馬斯克泡沫“破裂。推特面臨的複合挑戰——難以留住最有影響力的用户、盈利甚至繼續運營——將説服更多人相信馬斯克根本不適合運營一家社交媒體公司，他説。斯塔莫斯先生表示，接下來將是馬斯克個人品牌的迅速下滑，願意為他行為辯護的人會減少。斯塔莫斯先生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曾在Facebook任職的亞歷克斯·斯塔莫斯近日預言，他所謂的"馬斯克泡沫"即將破裂。圖片來源：史蒂夫·馬庫斯/路透社當然，馬斯克引發爭議的主要原因不僅在於他如何運營推特，更在於他在這個平台上的言論。他極高的曝光度，以及願意公開推特內部動態和個人想法的態度，更不用説涉及的其他諸多議題，都製造了令人不得不發表看法的輿論奇觀。

“任何被置於如此高強度顯微鏡下的人都會引發部分人的負面反應，“戴爾先生表示，“他也確實做過一些經過更多思考後可能會選擇不同處理方式的事，但這就是他的行事風格。“他補充道。

“運營推特就像他同時擔任《學徒》節目的參賽者和主持人，“巴哈特先生評價道。

如同無數前輩公眾人物，這種特質及其博取關注的方式，已使馬斯克不僅是一個個體，更成為一種象徵。對許多人而言，他代表着科技行業逝去的那個時代——那時員工被壓榨到極限，而非享受着午睡室、座椅按摩、無限量零食和優厚休假政策的寵溺。對另一些人來説，他象徵着科技界與當下現實的脱節：人才稀缺，員工有權要求那些至少在不久前還屬於行業標配的福利待遇。

在討論馬斯克的行為時，“科技圈有些人會説：‘這根本不是混亂！全是十維棋局般的深謀遠慮！’“麥卡洛指出，“你忍不住想反駁’得了吧，這明明有點混亂’。但隨後意識到，對他們而言這已超出商業範疇——這是個人信仰、政治立場、哲學理念。在他們心中，埃隆代表着一項不容失敗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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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登於2022年12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埃隆·馬斯克如何分裂硅谷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