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國收藏家在埃及 - 《華爾街日報》

美國實業家查爾斯·朗·弗利爾收藏了從亞洲陶瓷到詹姆斯·麥克尼爾·惠斯勒畫作等各類藝術品。但他認為古埃及藝術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收集了上百件距今約五千年曆史的小型埃及珍寶。1919年去世前，弗利爾將全部藏品捐贈給美國政府，這些珍品如今構成了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學會弗利爾藝術館的核心館藏。1月28日開幕的新展"藏家之眼：弗利爾的埃及之旅"將展出120餘件藝術品，其中大部分是弗利爾在1906至1909年間三次埃及之行中獲得的。

弗利爾的致富之路是鍍金時代的經典傳奇。1854年出生於紐約金斯頓的他，通過鐵路車廂製造積累財富，四十多歲時便功成身退。這位終身未婚無子的富豪開始研究宗教與通靈術。藝術史學家凱瑟琳·派恩指出，弗利爾的藝術收藏正是其追尋"超凡藝術"的修行方式。1907年，他在古埃及都城遺址盧克索致信友人：“在這裏，人們會遺忘繁華之地的喧囂，置身於值得駐足的事物之間，若你願意靜心思考，便能邂逅值得珍藏的思緒。最近我嘗試與自己對話，思考該如何善用所剩無幾的歲月。”

策展人安東妮塔·卡坦扎裏蒂表示，當其他富豪爭相收藏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大型埃及文物時，弗利爾卻"痴迷於尋覓奇特的色彩"，尤其鍾情綠松石、青綠與湛藍。展覽中數十枚直徑不足2英寸的玫瑰花飾圓盤，正是公元前12世紀拉美西斯三世宮殿的裝飾物。對弗利爾而言，藝術品的美學價值遠勝歷史意義，即便是殘缺的裝飾盤，只要足夠精美便值得珍藏。

1909年，他購得一件引人注目的喪葬面具，由極為珍貴的無花果樹材製成，距今已有3000多年曆史，曾用於埃及的死亡儀式：為了讓靈魂迴歸木乃伊化的軀體，屍體會被戴上一副繪有逝者理想化肖像的面具，鑲嵌着栩栩如生的彩繪玻璃眼睛。弗瑞爾還鍾情於羅馬統治時期埃及製作的彩色玻璃馬賽克家具鑲嵌件，這些作品描繪了古希臘喜劇中的典型角色——交際花、老人和士兵。

由玻璃、彩陶和青金石製成的護身符，長度約一英寸或更小，呈現出象徵諸神的動物形態，包括獅子、猿猴和鱷魚。埃及天空之神荷魯斯以青銅獵鷹的形象出現在約公元前600年的神龕形棺槨上，以及一塊刻有咒語的皂石板（約公元前300-30年）上。一件公元前14世紀的玻璃罐，以醒目的黃、黑、白鋸齒狀波浪紋裝飾，頗具波普藝術風格。

弗瑞爾通常以審慎的態度收藏藝術品，但偶爾也會一擲千金。他傾心於古董商喬瓦尼·達塔裏擁有的一套近1400件的玻璃藏品（包括項鍊珠、耳釘、傢俱鑲嵌物等），並全部購入。當考古學家沃爾特·丹尼森力勸他收購一批埃及遺址出土的金耳環、手鐲和獎章時，弗瑞爾未睹實物便直接買下。

1911年他疑似心臟病發作後停止了收藏之旅，但仍在底特律家中展示這些埃及珍寶。其中包括現存最古老的福音書羊皮紙抄本之一，約公元400年在埃及謄寫。由於原稿脆弱，《收藏家之眼》展覽將用數字副本替代原件，參觀者可通過屏幕翻閲。這份抄本包含《馬可福音》16章中正典福音書未收錄的段落：“基督回應道：‘撒旦掌權的年限已滿，但其他可怖之事即將降臨。’“無論這些埃及藏品喚起多麼陰鬱的聯想，收藏帶給弗瑞爾的滿足感是商業成就無法比擬的。正如他在盧克索寫下的：“幸福與我同在。”

刊登於2022年12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一位美國收藏家在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