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不平等的神話》書評：相信你的眼睛，而非統計數據 - 《華爾街日報》

***一次性使用*** 前德克薩斯州共和黨參議員菲爾·格拉姆，2011年照片：CQ-Roll Call公司 via Getty Images馬克·吐温曾説：“讓你陷入麻煩的不是你不知道的事，而是你確信不疑卻並非如此的事。”菲爾·格拉姆、羅伯特·埃克隆和約翰·厄爾利合著的《美國不平等的神話》引用了這一智慧，隨後用250頁的分析加以佐證。

在閲讀本書前，不妨先回答幾個問題來驗證作者的假設——誤導性的政府統計數據導致許多美國人對貧困普遍性、不平等程度及近幾十年這些指標的變化產生了誤解。自1960年代以來，平均生活水平是否顯著提升？同期不平等現象是否縮小？1960年代後的再分配政策是否降低了貧困家庭比例？

媒體評論員和政客們似乎認為：自1960年代以來美國平均生活水平提升甚微；貧困率未顯著下降；近年來中位數家庭生活水平停滯不前；當前不平等程度居高不下且持續攀升（《經濟學人》雜誌2020年稱此為“舉世公認的真相”）。

本書作者——前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奧本大學經濟學教授及勞工統計局前經濟學家——用數據證明這些認知全是謬誤。平均生活水平已大幅改善。作者指出，1967至2017年間，收入最低五分位羣體的實際收入增長超681%。貧困人口比例從1947年的32%降至1967年的15%，2017年僅為1.1%。經濟增長創造的機遇及由此支撐的政府社會福利項目帶來了廣泛繁榮：2017年94%的家庭生活水平至少與1967年最高五分位羣體持平。最低五分位家庭如今享有中位羣體的生活水準，人均收入甚至高出3%。最高五分位家庭收入約為最低羣體的4倍（人均僅為2.2倍），遠非普遍報道的16.7倍差距。

現實與認知脱節的原因何在？政府統計報告排除了"非現金"收入來源，這使得大多數社會福利轉移支付未被計入。官方計算中也忽略了税收（高收入者承擔了不成比例的税負）。此外，即便是政府的"現金"收入數據，其報告方式也低估了經通脹調整後的實際收入增長，因為政府的通脹衡量標準既未採用適當的鏈式價格指數，也未考慮新產品和服務的影響。

勞動收入不平等的加劇是再分配政策的必然結果：如果無需工作就能享受中等家庭消費水平，工作積極性將大幅降低。這很大程度上解釋了貧困家庭勞動收入與總收入差距擴大的現象（這些家庭獲得的轉移支付已顯著增加）。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再分配政策在減少貧困和不平等方面取得的成功，導致統計誤差製造了不平等加劇的假象。

最底層五分之一家庭（適齡工作者就業率僅36%）與中間五分之一家庭（適齡工作者就業率92%）消費水平相當，這一發現令人震驚。正如作者指出：“很難想象一個雙職工的中產家庭不會對那些完全不工作的適齡人羣與自己生活水平相當的事實感到不滿。”

本書記錄的大多數事實對研究貧困和不平等問題的經濟學家而言並不意外。但專業期刊上關於這些主題的正式研究往往聚焦短期時段和狹義問題，而非廣泛的測量方法問題。本書之所以能成為公共政策和經濟教育的寶貴新資源，在於它聚焦於不同生活水平的美國人隨時間推移的境遇變遷，以及最貧困家庭勞動收入與消費水平的背離軌跡。它追溯了轉移支付計劃對改善貧困人口生活水平的作用，展示了富人徵税如何拉平家庭間消費分配，並記錄了統計誤差如何扭曲了人們對經濟不平等的普遍認知。

但這還不是全部。本書採用直白的美式英語撰寫，而非晦澀的經濟智庫術語。它清晰地展示了分析中的每個要素（税收、轉移支付、通脹調整）如何推導出結論。圖表數據全面且易於理解，文風生動明快。有兩次我向妻子朗讀了書中段落，她提出的疑問恰在後續幾段中得到作者解答。

分析過程深入探究了結論的穩健性。例如，不僅測量了各收入五分位家庭間的消費差異，更計算了更具意義的五分位人均消費水平，並採用標準方法調整人均數值以體現家庭內部的消費協同效應。

最重要的是，作者沒有用爭議性測量方法干擾分析，政策建議也嚴格基於所記錄的事實自然推導得出。令人振奮的是，三位背景迥異的經濟學家能共同完成這部關於生活水平、貧困與不平等測量的客觀著作，且未讓黨派立場損害研究結論。（正如格拉姆先生在序言中所寫：“雖然我們各自持有不同政見，但都渴望釐清事實。"）

《美國不平等的神話》將有效提升政策討論質量，很可能實現其改變美國家庭收入與消費統計方式的初衷。在黨派對立使華盛頓幾乎無法進行嚴肅討論的今天，本書證明了經濟學仍是跨越政治鴻溝、啓迪和規範思維的強大工具。

卡洛米里斯先生是哥倫比亞大學金融機構的亨利·考夫曼教授。

刊登於2022年12月27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相信你的眼睛，而非統計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