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拉爾捐贈》評論：偉大收藏的素描 - 《華爾街日報》

歐仁·德拉克羅瓦的《北非男子與攜帶蔬果籃的女子》（約1853年）圖片來源：弗裏克收藏館紐約

位於東70街的原址經翻修後重新開放時，弗裏克收藏館（現暫駐麥迪遜大道）將增設專門展示館藏素描作品的新展廳。這些作品將輪換展出以避免光線、濕氣等因素的過度侵蝕，重點展出來自伊麗莎白·“貝蒂"和讓-馬裏·埃維拉爾夫婦收藏的26幅紙上作品與素描——這批承諾捐贈的珍品目前正在弗裏克麥迪遜分館展出。《埃維拉爾捐贈展》呈現了這份豐厚饋贈，既彰顯捐贈者更龐大藏品的卓越水準，也體現了該館對歐洲素描研究的持續投入。

埃維拉爾夫婦的私人收藏包含200餘件歐美紙上作品，年代跨越文藝復興至20世紀初。展覽中肖像畫、敍事場景與人物習作僅與兩幅風景畫共處一室，印證了藏家對具象藝術的偏愛。他們慷慨邀請策展人澤維爾·F·薩洛蒙、艾米·吳和朱利奧·達爾維特精選最能補充弗裏克館藏的作品，這些在博物館語境中渾然天成的傑出選擇，成就了一場精彩展覽。

在小展覽的入口處，埃德加·德加的石墨素描《阿德爾基·莫爾比利》（約1857年）迎接着訪客，這件作品展現了藝術家早期對細緻入微的肖像研究的精湛掌握，堪稱傑作。這幅畫由23歲的德加在結識法國著名畫家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後不久完成，後者的迷人肖像畫《優雅的豪松維爾伯爵夫人》（1845年）就懸掛在鄰近的展廳中。德加對這位前輩藝術家精緻學院派風格的借鑑顯而易見。畫中這位時髦的年輕模特是德加的意大利近親，他漫不經心地坐在椅子上，左腿搭在手杖下方，上半身隱沒在柔和的陰影中。莫爾比利那引人入勝的四分之三側面凝視，右側用深色陰影線勾勒，左側以細膩筆觸描繪出髮絲，將觀者吸引進展覽的明亮空間。

博物館創始人亨利·克萊·弗裏克收藏了油畫、雕塑、裝飾藝術以及少量素描和粉彩畫。伊夫亞爾遺贈將為館藏增添六幅粉彩作品，包括薩爾瓦多·羅薩1640年代的《女子頭像（盧克雷齊婭·保利尼）》，這是藝術家現存十二幅粉彩習作之一，描繪的可能是他的伴侶。這幅保存完好、極具私密感的畫作以黑色粉筆和柔和的粉彩段落捕捉了模特直接的凝視和性感的面部特徵，展現了這種精緻媒介為肖像藝術帶來的即時性。附近懸掛着莫里斯-昆坦·德·拉圖爾約1738年的《安妮-瑪格麗特·佩裏內·德·隆格芬，魯耶夫人像》，這位可能是當時最負盛名的粉彩畫家，在粉筆般的媒介中展現了其豐富的繪畫風格。作為一位奢華面料商人的妻子，魯耶夫人被描繪成沉思的姿勢，身着一件華麗的毛皮鑲邊天鵝絨斗篷（或稱波蘭式短斗篷），其閃亮的質地和奢華色彩在作品的直紋紙基底上呈現出觸感。與伊麗莎白-路易絲·維熱·勒布倫1784年的《女子頭像》一起——一幅自由揮灑的粉彩頭像習作，可能是某幅寓言歷史畫的模特——這些作品展現了該媒介在法國大革命前的卓越地位。

展覽以大致時間順序懸掛，小規模地呈現了塑造現代藝術風格的諸多元素。例如，舊制度的教化文化體現在讓-巴蒂斯特·格勒茲的《男孩頭像》（約1777年）中，這幅紅粉筆習作是為藝術家某幅道德風俗畫所作。畫中激烈的筆觸捕捉了男孩睜大雙眼、充滿恐懼的表情所藴含的情感張力，折射出那個時代連日常生活場景也湧動的激情。弗朗西斯科·戈雅的《鈴鼓演奏者》（約1812-20年）則展現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非英雄化形象——在空白紙頁上，這個潦草勾勒的卑微街頭藝人或醉醺醺的狂歡者單腳站立在象徵陰影的棕色水漬邊緣，搖搖欲墜的姿勢隱約暗示着空間的存在。

約翰·康斯太勃爾的《躍馬習作》（約1824-25年）代表了19世紀户外寫生繪畫的興起，這幅小尺寸油畫與其家鄉薩福克郡創作的"六英尺"大型風景畫系列相關；而附近展出的法國藝術家歐仁·德拉克羅瓦絢麗的《北非男女與蔬果籃》（約1853年）則捕捉了當時東方主義題材的風潮。古斯塔夫·卡耶博特的《撐傘男子步上人行道》（約1876-77年）是其傑作《巴黎雨景》（1877年）的精密構圖研究，證明了即使在印象派時代素描仍具關鍵意義。展覽以夏爾夫婦五十年前收藏的起點作結——美國藝術家約翰·辛格·薩金特為其著名且引發爭議的《X夫人》所作的鉛筆習作（約1884年）。當這位女子無意識地凝望窗外時，正如薩金特所言，她展現出"最優雅的線條”，為展覽畫上完美句點。

劉易斯女士曾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三一學院教授藝術史多年，目前為《華爾街日報》及其他出版物撰寫藝術評論。

本文以《偉大收藏的素描》為題發表於2022年12月27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