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哈里發》評論：好萊塢的聖戰 - 《華爾街日報》

哈馬斯·阿卜杜勒·卡利斯。圖片來源：《華盛頓郵報》通過蓋蒂圖片社自解放以來，美國黑人在渴望融入白人社會與遭排斥時轉向分離主義訴求之間搖擺。最引人注目的分離主義團體當屬伊斯蘭民族組織——這個黑人穆斯林教派由一位名為法德·穆罕默德的先知式人物創立，1934年法德失蹤後，由以利亞·穆罕默德及其雄辯的門徒、殉道的馬爾科姆·X發展為一場運動。但儘管他們強調自力更生，暴力陰影始終籠罩着黑人穆斯林。

1965年馬爾科姆·X與領袖決裂後，以利亞的殺手在哈萊姆區槍殺了他。十二年後，該組織追隨者與分裂出的穆斯林派別間的某種聖戰，最終演變成華盛頓特區一系列致命圍困事件，成為美國首都史上最暴力的案件之一。引爆這一切的導火索，是一部由黑人穆斯林支持、卻被憤怒的叛教者斥為褻瀆的高預算電影——該片講述歷史先知穆罕默德的故事。

資深記者沙漢·穆夫提在《美國哈里發：一位穆斯林神秘主義者、好萊塢史詩與1977年華盛頓圍困的真實故事》中，重現了這段已被遺忘的荒誕往事。這部細節縝密、行雲流水的著作，將劫持人質圍困事件的恐怖場景，與敵對穆斯林黑人民族主義者間宗派鬥爭的複雜淵源交織呈現。

穆夫提先生引人入勝的故事核心人物是曾為爵士鼓手、退伍軍人的哈馬斯·阿卜杜勒·卡利斯——他1922年生於印第安納州加里市，原名歐內斯特·蒂莫西·麥吉——他通過結識馬爾科姆·X而受到黑人穆斯林運動的吸引。他在伊斯蘭民族組織芝加哥總部步步高昇，後對以利亞·穆罕默德倡導的伊斯蘭教派感到失望，於1950年代末創立了純正派分裂教派哈納菲運動。NBA年輕的全明星球員卡里姆·阿卜杜勒-賈巴爾後來成為卡利斯的主要門徒和資助者，在華盛頓特區為他建立了哈納菲中心。70年代初，卡利斯開始向全美伊斯蘭民族中心寄送信件，貶低法爾德和以利亞·穆罕默德。

1973年，以利亞·穆罕默德採取了與對付馬爾科姆·X相同的手段進行報復。趁卡利斯外出時，八名隸屬伊斯蘭民族組織的黑手黨成員闖入哈納菲中心——卡利斯與三位妻子中的兩位及其子女居住於此。入侵者殺害了四名兒童，並將一名9天大的嬰兒溺斃在水盆中。他們槍擊頭部殺害了卡利斯已成年的兒子達烏德和一名哈納菲中心工作人員。卡利斯的妻子比比和成年女兒阿米娜身中數槍但倖免於難。

兇手始終未受應有懲處，這使本就因美國政府拒絕給予某些《退伍軍人權利法案》福利而懷恨在心的卡利斯更加憤怒。但穆夫提寫道，此刻真正激怒卡利斯的，是一部關於先知穆罕默德的彩色史詩電影即將在紐約和洛杉磯首映的消息。嚴格伊斯蘭教義禁止展示先知形象，但劇本已通過阿拉伯學者審查，敍利亞裔導演穆斯塔法·阿卡德採用"主觀鏡頭"技術——僅以攝像機視角呈現先知。然而卡利斯認為，作為虔誠的遜尼派穆斯林，阻止電影上映是他的使命。更重要的是，他將這場聖戰視為實現終極目標的關鍵——成為西方復興伊斯蘭教的哈里發。

他策劃了一個陰謀，打算扣押這部電影作為贖金，以換取他將在華盛頓特區與一夥武裝同夥劫持的人質。1977年3月9日上午，卡利斯發動了襲擊。作為一個憎恨猶太復國主義者的人，他首先佔領了猶太社區組織"布奈布里茨"的國際總部。在裏面，七名手持長槍和砍刀的哈納菲成員對128名人質發出死亡威脅，這些人被捆綁並堆放在整棟建築的地板上。穆夫提先生寫道，當拉比塞繆爾·菲什曼被槍指着帶到他面前時，“卡利斯用槍托猛擊菲什曼的臉來迎接他。菲什曼的眼鏡被打碎，鮮血順着他的臉流下來。“接着，三名哈納菲成員進入華盛頓伊斯蘭中心，劫持了清真寺的負責人穆罕默德·阿卜杜勒·拉烏夫和其他十幾人。最後，另外兩名哈納菲成員佔領了華盛頓市政廳，即所謂的地區大廈，殺死了一名記者，並打傷兩人，一名警察和當時的市議員馬里昂·巴里。

作者在敍述中表現得最為出色，他的敍述在三個地點之間切換：圍困地點，哈納菲成員在那裏奪走了兩條生命並恐嚇人質；警察指揮中心，高級警官和聯邦調查局官員在那裏討論結束圍困的策略；以及紐約的裏沃利劇院，電影原定在那裏首映。卡利斯以一名布奈布里茨人質作為他的"秘書”，通過兩部電話不停地與警察、媒體以及通過拉烏夫與外國外交官交談。電影的首映式很快被取消，隨後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讓埃及、伊朗和巴基斯坦的大使在布奈布里茨的大廳與卡利斯會面。

特使們説服哈里斯，他的襲擊誤解了真主的旨意，當局提出一項協議，允許他在審判前以個人擔保獲釋，而審判將在數月後進行。至此，持續約40小時的華盛頓圍困事件結束，倖存人質獲釋，其中一些人終生心理受創。

經過一場充滿戲劇性的審判後，哈里斯及其兩名同夥被判定犯有二級謀殺罪，被判處在聯邦監獄服刑數百年。電影《上帝的使者穆罕默德》最終在美國上映，隨後在全球發行。儘管獲得了無價的宣傳，這部耗資1700萬美元的史詩鉅作卻遭遇票房慘敗。

哈里斯始終未能實現成為美國哈里發的目標，但一度成為美國最著名的穆斯林。作為恐怖分子永恆的"精神圖騰”，他在聯邦監獄系統中輾轉關押，直到2003年11月13日去世——彼時這位81歲的老人已鬚髮皆白、雙目失明。

2001年9月11日，當五名沙特劫機者駕駛的客機幾乎正從頭頂飛過、最終撞向五角大樓時，哈里斯正被關押在華盛頓特區外的洛頓懲教中心。

科斯納先生曾任《新聞週刊》、《紐約》雜誌、《時尚先生》和《紐約每日新聞》編輯。

刊發於2022年12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場針對好萊塢的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