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布朗》評論：加利福尼亞繪畫 - 華爾街日報

《瓊·布朗》展覽現場攝影：凱瑟琳·杜蒂爾/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1959年，紐約著名藝術經銷商喬治·斯坦普夫利拜訪了瓊·布朗的工作室。這位21歲的加州灣區藝術家當時以厚重筆觸、暗色調卻難以辨識的具象畫風聞名（如1959年作品《感恩節火雞》）。斯坦普夫利當即買下兩幅畫作，不久後又購入六幅，並邀請她在自己的新畫廊展出。憑藉這筆收入，布朗與當時的丈夫——藝術家曼努埃爾·內裏開啓了一場歐洲壯遊。

布朗本可以繼續創作同類商業成功的作品（1963年其畫作曾登上權威雜誌《藝術論壇》封面）。儘管面臨收入損失，她卻無法説服自己重複這種風格。1964年底，她告訴斯坦普夫利自己的作品"在厚重顏料運用上已失控"，隨後離開畫廊。此後她的工作室誕生了那種扁平、灑脱的標誌性風格——這正是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展期至2023年3月12日）為其舉辦的回顧展"瓊·布朗"的核心魅力所在。由策展人珍妮特·畢曉普與南希·林共同策劃，展覽包含80件作品，其中包括五件奇趣十足的硬紙板雕塑。

布朗1938年出生於舊金山，就讀於後來成為舊金山藝術學院的美術學校，1960年畢業。她的老師之一、畫家埃爾默·比肖夫評價她要麼是“天才，要麼非常單純”。

她早期作品《站立的女孩/紅鼻子女孩》（1962年）是一幅典型的厚塗油畫，創作時幾位灣區藝術家用亞麻籽油和顏料在攪拌機中混合自制顏料。顏料幹後像油膩的糖霜。《站立的女孩》中的女孩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困惑的年輕女子，大紅鼻子，貓一樣的圓睜雙眼，小巧的乳房和豐滿的腹部，像早期佛蘭德斯畫派中的聖母。然而，與厚重的顏料本身相比，她似乎成了次要的——背景是紅色和棕色，人物膚色是淺棕褐色帶一絲綠色調。她左肩和上臂的陰影與背景的血紅色相同。用文字這樣描述，這個配色方案似乎毫無意義；然而在牆上，這幅畫友好的具象和毫無保留的顏料運用相結合，解釋了布朗早期在收藏家中的成功。

瓊·布朗的《感恩節火雞》（1959年）照片：瓊·布朗遺產/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紐約藝術家權利協會從那時起，布朗的生活似乎和她的畫作一樣充滿了對比。1973年，她獲得了藝術學院的阿達琳·肯特獎（在舊金山非常重要）；一年後，布朗獲得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終身教職，1977年獲得了古根海姆獎學金。評論家瑪西婭·塔克將她納入了一個風向標（標題有些諷刺）展覽，紐約的“‘壞’繪畫”。然而，布朗的母親於1969年自殺身亡。布朗本人——一位熱心的游泳者——1975年差點在從阿爾卡特拉斯島游到大陸時溺水身亡。

在整個過程中，繪畫始終是她的精神支柱。1967年，她在漢森畫廊舉辦的動物主題畫展打破了自我封閉的狀態，卻讓觀眾感到困惑。布朗的新畫法更為平面化，構圖更加鮮明，圖像近乎卡通風格。她新風格的典型作品是《灰貓與漿果鵑和樺樹》（1968年）。這幅展覽中最出色的畫作之一，展現了布朗將超現實氛圍（熾熱的橙褐色景觀彷彿來自外星，而貓咪凝視觀眾的樣子像位薪水微薄的門衞）與近乎滑稽的寫實手法完美融合的非凡天賦。不過，布朗最絕妙的畫面處理是在貓身後添加的兩株纖細樺樹，如同貓科動物權威的權杖般巍然聳立。構圖相似的《紅雲黑樹下的灰狼》（1968年）同樣令人歎服。

瓊·布朗《灰貓與漿果鵑和樺樹》（1968年）圖片來源：瓊·布朗遺產/波士頓美術博物館此後直至1980年左右，布朗以自畫像創作輕盈穿梭（從不刻意美化但也絕不刻薄）。她還用畫筆記錄了自己在交誼舞中的冒險經歷，以及那次海灣游泳時險些發生的災難。正如展覽畫冊所述，布朗的作品包含"幻想與荒誕……這些成為其成熟期繪畫的核心要素，並受到灣區藝術圈的大力推崇——這裏與紐約那種嚴肅自持的氛圍截然不同"。

1979年，布朗開始前往自我實現聯誼會的阿南達社區之家。一年後，她遇見了印度靈性導師薩提亞·賽巴巴併成為其信徒。1990年，布朗在印度去世，當時她與另外兩人在一座供奉這位導師的寺廟中因尖塔坍塌而遇難。她當時正在安裝一根自己製作的方尖碑以紀念他。布朗晚期受新靈性啓發創作的極為平面且明亮的畫作或許無法與早期作品比肩，但這場內容豐富的展覽清晰地表明，她曾是灣區最傑出的畫家之一。

普拉根斯先生是康涅狄格州的藝術家兼作家。

刊載於2022年12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加州繪畫》。